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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这生产队贼胆大

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上的,都不是那些毛头小伙子了,这些负责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都是求个‘稳妥’二字。

他们这又不是像在小学三年级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

——只有那些半大小子,才会争先恐后的想挣表现。

见大家在那里沉吟。

司机小马率先打破沉默,“主任,我感觉三十里铺大队,是在刻意向某个特定群体,宣示什么特定信息...”

“哦?”单主任饶有兴趣的开口道,“小马啊,那你展开来说说。”

“主任,我是这样认为的。”

小马回道,“那张《告全体社员书》,很可能真假参半...这种事情,谁也知道:是不能拿出来商量,更不能公之于众的。

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们这是在对外表达一种:

‘我们三十里铺很缺粮,如果得不到上级的及时帮助的话,我们三十里铺大队,将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不惜受到严厉处分,也要挪用战备粮’的意思?”

单主任喜怒不形于色。

只吐出三个字,“接着说。”

“而那张收支清单,则有两个目的。”

小马分析道,“第一,他们大队干部们,确确实实是在向本大队社员公布,三十里铺集体企业2月份的收支情况。”

“第二个目的,是想对外展示三十里铺的经济实力,同时也是在回应,第一份《告全体社员书》里面所作出的承诺。

我估摸着。

他们这是想表达一种...‘我们虽然暂时挪用了战备粮,但三十里铺大队有足够的经济收入,去填补这部分亏空’,请大家不要担心...”

小马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单主任。

“主任,我认为他这两张告示,其实是遥相呼应、是相辅相成的。

其中一张,是在讲述三十里铺大队目前的困难。而另一份告示,则是在安抚大家的心。

其潜台词就是: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三十里铺的未来,是一片光明的...”

听完司机小马的分析。

单主任一如既往的不表态,而是把带有问询目光,投向在场的负责人同志...

在场之人沉默片刻,对视几眼。

随后齐齐点头,“我们一致认同小马同志的分析结论,这两张告示的目的,我们认为就是这样的!”

正当站在三十里铺大队院外的这些人,刚准备对此问题,进行更深一步的分析之际。

忽地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

“呀?单主任同志...您咋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亲自来我们大队视察、指导工作了?”

———第420章———

《珍珍咋就鱼鱼了》

“呀,各位领导拔冗来我大队视察、指导工作,对此,我们三十里铺大队广大干部社员感激不尽,欢迎欢迎!”

冉婷嘴上说的客气万分,公式化的套话说的贼溜。

而她一张脸上,所堆砌出来的灿烂笑容。

很明显。

她这几分笑容,里面所包含的真诚...有是肯定有的。

但不多。

其实也是公式化的。

既显得很真诚,又保持着位卑者、对于位尊者的那种特有恭敬。

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在场的负责人同志,何尝看不出来:这姑娘,不简单!

年纪轻轻,还未涉足职场。

身上就能自带一股不卑不亢、荣辱不惊,淡定从容的气场...这是普通家庭,能培养的出来的人?

只怕假以时日。

眼前这位衣着得体、仪容仪表出众的姑娘,被天朝某个部门列为“xx型储备青年干部”。

那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怕“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用在冉婷身上最为恰当不过了。

别看现在在场之人,都是些有级别的公职人员。

而冉婷还只是一介白身。

但几乎所有的负责人同志心中,都不约而同的相信:或许再过10年,在场之人,就得列队欢迎冉婷前来视察、指导工作了...

放眼整个俞林专区的年轻一代当中。

或许只有那位很低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绥得县物资局物资调度科”的白洳霜。

才能与眼前这位姑娘,一决雌雄!

“领导,实在是抱歉。”

推着自行车急匆匆赶来的冉婷,走到单主任身边站下。

麻利的支好自行车,随后笑吟吟地伸出手,“单主任您好!我是三十里铺大队插队知青冉婷。

现代表我们大队全体干部社员,衷心欢迎您莅临指导工作!”

“冉婷同志你好。”

单主任也伸出手,“指导谈不上,我就是随便走走,想来看看你们三十里铺大队的农业生产建设情况,同时也好学习学习,你们的先进经验和先进管理制度。”

听单主任这么一说。

在场的负责人同志,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吃惊:看来今天单主任,亲自来三十里铺大队,心态已经与往有所不同的啊!

他这是主打一个谦虚,尽可能展的,显得的他自己没领导架子...

见单主任摆出这么一副亲和姿态。

于是冉婷的笑容之之中,便多了几分真诚。

也不等对方主动问:为什么三十里铺大队,有那么多大队干部,却一个不露面。

而是派出一个插队知青,前来接待单主任一行?

因此冉婷主动开口解释,“主任谦虚了,今天我们大队干部,没来得及欢迎您、以及诸位领导同志的到来。

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大队长同志,需要去水利工地上,监督着社员们抓紧时间施工。

妇女队长同志,已经扎根三十里铺工地上,回不来。

而我们的老支书呢...他生病,正在绥得中心医院住院观察,所以...”

“哦?老赵和妇女队长同志...工作要紧,他们来不了,没关系的。”

单主任瞪大眼,“怎么回事?给咱说说,老黄同志究竟是什么病啊?严重吗?”

“由于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所以现在还不是太清楚。”

冉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主任,您这次来,主要是...?”

单主任微微一笑,“莪们这次来呢,主要是听说有个卫生局的同志。

疏于正直学习,忘记了为人民服务的最高宗旨,没能坚持做到严于律己,干群平等这一基本原则。”

“当听到这一不幸的消息之后,我们在深感震惊同时,也对那位受了委屈的同志,深感愧疚。”

“所以,今天我们代表县局各机关,专程向前来,想向那位同志当面表达一下歉意。”

单主任侧身。

指指卫生局负责人老郑开口道,“同时呢,我们这位老郑同志,也想代表县卫生局全体干部职工。

亲自上门去慰问一下那位受了委屈的年轻女同志。冉婷同志啊,能麻烦你给我们带带路吗?”

冉婷微微一笑,“可以的,主任,还有各位领导,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

骑自行车的也不骑了,坐车的也不坐了。

就那么跟在冉婷后面,边聊边往白珍珍家的方向走...

不多时。

大家进了白珍珍家的院子。

兜头便看见一位50来岁的农村婆姨,以及一位差不多年龄的老汉。

两口子正神情憔悴、两眼失神的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那婆姨手上拿着针线、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也不穿针引线,也不用錾子扎鞋底。

就那么蓬松着头发,眼屎巴拉的坐在那里发呆...

而那位老汉。

则不停的抽着旱烟,“吧嗒吧嗒”的吞云吐雾,一声不吭!

旱烟的烟雾,实在是太浓,云山雾罩的。

以至于连这位老汉,究竟长个啥样都看不清...

直到单主任一行进了院门。

眼瞅着家里来了这么多干部,那老两口似乎对此视而不见,跟个木头人似的...

直到领路的冉婷,脆生生的开口提醒他们,“白大叔、大娘,有县上的领导,亲自来看望你们珍珍了呢!”

“啊?啊,哦...”

老太婆只是失神地发出几声‘哦啊’,身子却纹丝不动。

只见她干瘪瘪的嘴唇,在阳光下不停蠕动,“珍珍啊,咦...孩她爹,咱家珍珍呢?我家珍珍去哪了?”

“珍珍?佘医生说,说甚,说咱珍珍...鱼鱼了?得去医院吃药打针才成...昨儿晚上,不是坐货车去绥得县医院了么!”

“鱼鱼阵?”

白大叔停止吧嗒旱烟,原本被浓烟笼罩着的沧桑面孔,终于显露在大家伙面前。

“鱼鱼阵...这究竟是个甚东西?唉,咱受苦人,也不懂那号文化事儿。”

“冉知青同志啊,您是文化人,你能不能给咱憨老汉、憨老婆说一说,甚是鱼鱼阵?”

眼前这两位老婆老汉,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很明显。

他们这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刺激,才会产生的后遗症。

见此情形。

单主任一行人,在内心大受震惊的同时,大家不由面面相觑...抑郁,抑郁症?

农村人不懂这些。

他们只会以为得了抑郁症的人是因为懒、再加上极度害羞,好吃懒做加脸皮薄。

所以才整天赖在家里。

既不想和谁说话,也不想出去干活挣工分。

往往遇到这种情况,家里人多半都是直接开骂:羞你大咧!你咋就这么懒,甚也不干?

是不是身上的懒筋没抽掉?

咹,还不欢欢起来!

你看看隔壁的王三蛋,人家都已经出了半天工、挣了5个工分了咧!

农村人不懂,但单主任这些人肯定明白:糟了!这事儿,麻烦大了!

卫生局的老寇这回唱高调,唱过了头!

看吧...把人家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姑娘,给直接弄抑郁了!

这还得了?!

卫生局负责人老郑赶紧上前。

先是把他手中用网兜装着的的一罐‘麦乳精’,2斤糖果,以及几斤‘洛川苹果’放下。

然后满是愧疚的伸出双手,去握白大叔的那双长满老茧手,“老同志啊,我是县卫生局的,姓郑。

老同志,实在是对不住了!是我们工作中的失误,以至让你家姑娘...”

“失误,咋,咋了??”

白大叔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我家珍珍咋,咋了?给公家失误的,一下子就没、没(mò)了??”

啊?

这...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

卫生局的老郑,这是打算向老两口表示诚挚的歉意。

没成想!结果用力过猛...

把人家老两口吓的,还以为自个儿家姑娘,死在医院里了呢!

还没等老郑来得及解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随之响起!

只见木讷寡言的白大娘,忽地扔下手中的鞋底针线,如同发了疯一般躺倒在地!

那是鼻涕眼泪横流,手臂连同小脚一块儿乱踢,“额滴个珍珍哇!珍珍,你不能死啊!

咱两个老不死的,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你这个孝顺闺女,给我们养老、把我们打发上山咧!

娃呀...不就是个鱼鱼阵吗?

娘给你弄!

我以前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听说南蛮子会在河道里,用篱笆、竹棍弄甚鱼鱼阵。

说是鱼儿钻进去了,就出不来?”

只见白大娘一边惨嚎,一边在地上剧烈打滚。

那是从院子东头滚到西头,又从西头滚到南头。

整个院子里。

全是白大娘在那里打滚呐!

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无定河里有鱼,娘这就去给你弄鱼鱼阵!

有了鱼鱼阵啊,娘就能给你捞很多很多鱼鱼...我的乖女子呀!你不能走啊,你要走了,娘可咋活呀?!”

农村泼妇一发飙!

项羽来了,恐怕都得抱着脑袋撒丫子跑!

如今白大娘不管不顾的、就在地上那么使劲踢打!

那真是眼泪与鼻涕齐流,口水和涎水共舞。

黄沙卷起一团又一团,针线篮子里的顶针、棉线,破布头、烂棉花飞满天!

吓的院子角落里的那几只母鸡,‘咯咯咯’的直往鸡窝顶死命的撞!

鸡毛满天飞...

以至于其中一只母鸡,还当场‘吧唧’...早产了只“耙壳蛋”...

母鸡吓的不轻。

老狗也恓惶!

满地打滚,惨叫连连的白大娘,直接吓得拴在鸡圈旁边的大黄,赶紧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

也顾不得鸡屎起堆堆。

匍匐着,直往鸡圈下面钻...

白大娘发了狂,老郑弓着腰手忙脚乱的想帮忙...可,拉不住啊!

最终还是冉婷上前,伸手拉住白大娘的胳膊柔声开导,“大娘,您弄岔了!你家珍珍,还在绥得医院里接受治疗哩!”

“啊?”

白大娘呼噜着鼻涕泡泡抬起头,“额家珍珍,没,没死?”

“没呀!”

冉婷使劲把白大娘拽起来,“上午从绥得过来的班车上,还有司机捎话过来。

说是老支书和你家珍珍,已经妥善安置到了两家不同的医院。

老支书是绥得县中心医院,你家珍珍呢,白洳霜同志把她安顿进了绥德康复医院...都好着呢!”

“啊?唉...”

抹把眼泪鼻涕,白大娘一屁股坐在矮板凳上。

连连拍着胸脯,惊恐未定的喃喃自语,“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哪怕他她以后不喜欢说话,不能去饭店里上班了。只要珍珍她还有口气儿在,咱家呀...就还算囫囵着哩!”

冉婷在三十里铺庄子里,威望高。

社员们都知道冉婷冉苗这两位,来自四九城大干部家里的漂亮女子。

她们傲气归傲气。

但却从来不会撒谎,更不会胡编乱造,乖哄庄子里的这些乡下人。

现在听冉婷这么一说,白大娘的情绪,总算渐渐稳定下来了...

见此情形。

在场的人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妈呀!

可千万不敢抑郁了一个,再疯掉一个...

而此时回过神来了的白大叔,满是谦卑的佝偻着腰,战战兢兢开口问冉婷,“冉知青同志啊,您说。

县里来了这么多大干部,额需不需要去烧锅水,给干部们弄点茶汤什么的呀?”

憨老汉哟,你看这话问的!

都说“人穷水不穷”。

谁家有客人上门。

无论怎么着,哪怕再没东西拿出来招待,给客人上杯开水...那也是应该的吧?

听白大叔这么一问,冉婷点点头。

等到白大叔转身、正要去厨房烧水...忽地又停下来,扭头问:

“冉知青同志,我给大干部沏碗茶汤,卧两颗鸡蛋,这...”

只见白大叔满脸惶恐,“我如果在汤水里卧两颗鸡蛋,加一点点红糖...冉知青同志,我得先问明白了,这...算不算犯错误?”

这???

在场的负责人同志一听这话!

头皮都炸了!!

这不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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