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听到询问,竹的身体稍微一颤,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低头回道:
“先生,仲三……确实是因错入牢,他私自将征收的税收,当成奖赏分给各地的官员,但关押的时间不长,只有两月时日。”
“竹,我并没有因为仲三的事情而怪罪你。”顿了一下,仲平继续说道:
“你与仲三皆是我的学生,也皆是书院第一批最优秀的学子。”
“眼下,你们二人都已经成长,也该选择自己的人生方向。”
“我对你与仲三,或者说,我对书院中的任何学子,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们成长后要为秦国谋事。”
“秦也好,魏也罢,只要你们还记得,我,仲平,曾经是你们的老师,曾经教过你们,你们还记得自己都是从书院而出,这就足矣,就算日后你我战场相见,竹,只要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多说什么。”
“因为,你能与我面对面的在战场相见,就说明你已经成才,也说明你已经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倘若你能更胜一筹,在各個方面都能击败我,那就说明你已经超过老师,作为老师,我会为你感到骄傲。”
听到这番言论,竹的双拳不禁握紧,两眼泛红,嘴唇微颤,片刻,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多谢先生。”
“何必谢我,平不敢自称圣贤,但也不会那么迂腐,人各有命,我只是引导你们,你们日后如何,还要靠自己来掌握。”
“那,先生,为何刚刚称竹为将军?你我之间,何必如此陌生?”
“呵。”仲平赫然一笑,摇了摇头:“你还是有些天真,自己去想。”
说完,仲平便催动马匹,快竹一步进入边城。
天真?
自己想?
竹有些错愕地看着仲平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出仲平刚刚为什么要那么称呼。
但既然仲平已经入城,他自然也要跟上。
入城之后,仲平也是看到城内的情况。
几年前,他前往齐国的时候路过这座城池,以往这里还有很多豪华的府邸,这些府邸都是一些魏国将军的。
府邸中,各种各样的舞姬候着,各种各样的美食等着,各种各样的珍惜宝物全部摆放在这些府邸当中,供魏国的守将欣赏,供他们品尝。
这些财货,要么是想要入魏经商的豪客相送,要么是秦韩等国贿赂。
但现在,这些府邸全都没有了踪迹,府邸的原来位置,全部成为一座座普通的居民房屋。
府邸里面的池塘假山,也成为扩建道路上的景物,池塘边上,仲平还看到很多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孩砸洗衣物。
与他擦肩而过的百姓洋溢笑容,来来往往的民众好似没有任何烦恼。
即便明眼都能看出缺少钱财,但他们却时不时的以物换物。
焕然一新的边城市井,仿佛回到最为古老的原始时代。
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将一切尽收眼底,仲平平静地走进早就安排好的住所。
就算来到住所,竹也没有想清刚刚的问题,而且,即便有仲平的劝诫,但跟在仲平的身边,他的压力还是很大,做什么事情都是畏手畏脚。
等吃喝全部送入屋内,看到仲平被安顿好,竹这才立马告辞,不敢在此地停留片刻。
之后的路程不再是竹带领,跟在仲平的身边,竹还是感到紧张不安,所以他便安排一人为仲平领路,他则是率领着百人骑兵,远远地跟在身后,为仲平护航。
过了将近半月,仲平这才终于看到大梁的城墙。
从他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月。
也不知道信陵君有没有坚持到他的到来。
远视大梁城池,仲平两眼稍沉,心中极为复杂。
原本他是不打算亲自前来魏国,不仅是与吕不韦之间的赌注,更是不想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可正如他对竹讲的一样,直至今日,他的遗憾已有太多。
如果不与信陵君见最后一面,这恐怕也要成为他的终身遗憾。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过来,来到上上下下管理层面全都充斥着秦国学生的魏国境内。
进入大梁,竹也没有啰嗦,而是带着仲平直接来到魏无忌居住的地方。
魏无忌的住处与周边的房屋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门口多了几名驻守的士卒,门上挂着的牌匾,刻着‘信陵君’三个大字。
站在门口,等里面的人出来通报,仲平这才走进屋内。
步入屋内,随着侍者的引领深入内室,仲平也是目睹到魏无忌的现状。
瘦骨嶙峋,脸上的皱纹在病痛的折磨下更显深刻,面容毫无血色,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榻之上,显得异常憔悴。
不过,看到仲平走进,魏无忌却是面露微笑,虚弱说道:
“仲子,来了?”
看到魏无忌这幅模样,仲平反常地没有悲伤,而是同样笑道:
“你早知我会来?”
“呵。”魏无忌无力地轻笑一声,缓慢说道:
“仲子,无忌岂能不知你?”
“世人虽然常言,你行事狠辣决绝,谋划中不带丝毫情感,但在无忌看来,仲子的内心深处,还是存有情义。”
仲平刚想回话,就见魏无忌微微抬手,脸上的笑容,也是逐渐转为僵硬,语速也是突然骤降,变的口齿不清:
“仲子能来,无忌,已然满足。”
“无忌这一生,错过,悔过,但眼下,已然无憾矣,人生,无憾……”
话还未落,魏无忌稍微抬起的手便轰然坠落。
亲眼看到魏无忌笑着将双眼闭上,仲平也是缓缓闭上沉重的双眼,矗立在那,任凭周遭的哀泣之声涌入耳际。
魏无忌的人生画上无憾的句点,而对于仲平而言,能亲眼见证信陵君的最后一刻,亦是此生无憾。
“信陵君,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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