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杜期闻言,掐着下巴思索起来,片刻后他看向大河,指着河对岸道:“对岸不是有一座巨大的露天煤矿么,主公说过煤炭能炼制焦炭,也能炼铁,尔等有试验吗?”
“有的,郡府下发的条目中有这一条,我司有派出匠人前去,按照山中的木炭之法试验,只是工艺不熟,一连塌了好几窑,当前尚无结果。”
管事连连点头,说起焦炭的炼制,想起其中的波折,还有其中的花费,有些咋舌道。
杜期似乎看出了管事的顾虑,开导道:“不用担心花费,木炭不能长久,如今看来,使用焦炭炼铁是必须之举。这点花费,冶铁所还是能够支取的,不用为我省钱!”
“喏!杜老放心,有您发话,属下这就去请洛阳来的窑口大匠,有他们的参与,这炭窑定然塌不了!”
刚才还在皱眉的管事听到杜期大开金口,顿时眉开眼笑,连连保证道。
身为匠人的他很清楚,煤炭炼制焦炭这样明晰的技艺,只要上头肯砸钱,焦炭再难,也能在金弹攻势下被迅速破解的。
“那便好!干好此事,今年工部的从事,某为你提名!”杜期也露出笑脸,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呵呵勉励道。
周围的匠人闻言,一个个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盯着身子微微颤抖的管事,恨不得取而代之。
公孙度在辽东郡府新设立的工部,现如今,其中的从事人数并不多,都是辽东郡各行业里的拔尖人物,而且其中的从事选拔颇为严格,备选者,都必须在行业里干出令人信服的业绩,亦或者开创新的技艺。
可以说,工部从事,公孙度新设立的这个官职,给了在许多优厚待遇下渐渐懈怠的匠人眼前一根胡罗卜,吊着他们继续前行。
“多谢杜老栽培!今后旦有所命,万死不辞!”刚才眉开眼笑的匠人听说可以进入郡府的工部,脸上的喜色收敛,颇为严肃的拱手,以正式的礼节行礼道。
“呵呵...尔等也是,只要干出业绩,我就是折了这张老脸,也要让有才之人上位。哈哈,我老了,工部将来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杜期就像个老官僚一般,笑呵呵的给在场之人画着大饼。
在场的匠人们,闻言无一不是眼露亮光,仿佛人生有了期盼,有了新的方向,从前感觉老朽的身子骨此时竟然涌出了不少活力,恨不能立刻大干一场。
画完大饼,一行人继续前进,当来到施行转炉炼钢的厂区里时,负责转炉炼钢法的试验的匠人讪讪迎接。
杜期看到此人的神色,便知道试验的进展不大,却还是带着期待问道:“转炉炼钢有无进展?”
“回禀大匠,尚未达成预期,当前我等还是只能生产熟铁,熟铁与钢,太难把握。我等试验多次,仍旧不能把握其中关窍。请大匠责罚!”
负责转炉炼钢试验的匠人是杜期的老部下了,此刻脸上无光,低头一个劲的请罪。
“罢了,转炉直接炼钢,兴许是我等太过急切了些!当前还是以制作熟铁为先,与灌钢车间配合,为大军制作兵甲为重。”
杜期上前,扶起老部下,摆摆手道。
提起转炉直接炼钢,他心中的期许比任何人都要急切,想起当日他在公孙度面前胯下的海口,此刻的杜期脸上发热,现在看来,以其中的技术难度看来,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多少机会了。
就这样,转炉炼钢取代了往日里耗费时间、人力的炒钢,其意义自不必多言,只是比起一开始的转炉一步成钢的期待,杜期禁不住摇头:这世上之事,多半是取其上得其中,取其中得其下。
“哦,对了,不是有几个小伙子跑去城北道观寻求解决之法了吗,怎么样,道观有没有解决办法?”
正欲离开的杜期顿住脚步,看向四周的匠人,问起了那些脱离冶铁所,拜师狐刚子的几位冶铁匠人的消息。
此言一出,在场匠人都是一愣,自杜期上任以来,大伙儿忙的七上八下,根本没有关注外界的时间,自然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些冶铁所的弃儿去干了何事。
“咳咳,杜老,这事某知道。”一向负责器械相关事务的周持干咳几声轻声出言道。
在匠人们探寻的眼神里,周持笼着袖子想了会,犹疑道:“关允则那几个好像在跟道观的狐丘道长学丹术,之前找我订购铜器来着,拿着郡府的条子,一点不缺钱,豪气的很。”
看着众人眼神中的不解,周持看看左右,小声道:“我好奇之下,寻人打听,原来这些人与那狐丘道长,在为主公炼丹来着,这些日子诸位没有听闻吗?道观里有人在施展雷法!”
“我就说嘛,怪不得这些日子里,分明晴空万里,也有雷声轰鸣。”
立时就有匠人反应过来,附和道。
“什么?那道观里真有仙人?真有雷法现世?不可能,定然是江湖骗子,让他来某跟前,给我一个雷法试试?”有人不信,这些常年经手匠作之事的人,真有些唯物主义信徒。
“那还真不一定,狐丘道长可是主公万里迢迢从洛阳带回来的,这还有假?”有人看看面不改色的杜期,小声反驳道,分明是在点与道长们一同从洛阳而来的杜期。
“不说会雷法的狐丘道长,就说妙手回春的史道长,这位仙师的医术总做不了假吧?”有人拿同一道观的史子眇说事,用以坐实狐丘仙师的身份。
“正是,正是!”此言一出,许多在道观求医的匠人纷纷点头,即便没有去过求医的也不想得罪医者,跟着附和。
“且住!”杜期听着手下人明显跑偏的话题,抬手出言止住言语。
刚才和蔼可亲的老官僚,露出了其威严一面,只见他严厉的眼神扫过这些人前威赫的大匠们,将这些人看得都低下头去,这才不急不缓道:“不管关允则那些人在干什么,雷法也好,丹术也好,派人去问问,还记得其离开冶铁所的初衷否?”
接着扫了一眼负责转炉炼钢的管事,杜期甩甩袖子,恨铁不成钢道:“反正尔等也做不成,还不如让年轻人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那管事闻言,顿时羞愧的就要掩面而逃,头低得眼见着就要挨到地面上了。
接着杜期看看那些因为这些日子的功绩,而有些沾沾自喜的手下们,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尔等的事务都办完了吗?主公吩咐的工艺流程的书面总结完成了吗?北方战事的军备订单能够按时完成吗?还有商社在咱们冶铁所下的大单子,都列入生产计划了吗?咱们官营冶铁所,真要让那些民间打铁铺子抢了生意不成?”
众人听着杜期的训斥,一个问题砸下,这些人的身子就要矮一截,到了最后,这些人都快要跪伏在地了。
“都散了!”
终于,杜期止住话语,盯得在场之人浑身难受,就要倒下时,洒脱的一挥手道。
“喏!”管事们闻言,如闻大赦般轰然散开,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
望着管事们的狼狈身影,杜期长舒一口气,揉揉眉心,这些日子的繁重工作让他也有些疲累。
看看如今能够被称为城池的冶铁所,叹息一声道:“冶铁所太大了,是时候重新设立部门,整肃制度了。”
杜期的叹息是有来由的,为了最大限度的开发襄平的冶铁潜力,公孙度给杜期的冶铁所添加了许多职能,当然同时也给他们赋予了许多繁重任务。
例如冶铁所里除了冶铁工艺相关的各厂区管事,还有负责冶铁所原料的管事,有对外做生意的管事,有负责编排生产计划的管事,除了这些冶铁生产相关的机构外,还有负责大型器械设计、制造、装配的器械管事,有承担了实现公孙度图纸上各种想法的试验管事。
比如需要在冶铁工艺上进行突破的各种车间,有的研究铁板生产,有的研究铁管卷制,有的研究钢珠制作,有的研究轴承制作,林林总总,项目已经多到对冶铁工艺相当熟悉的杜期也有些应付不过来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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