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杆冒着寒光的枪刃形成的丛林再度印在冲锋的乌桓骑兵眼中,这比战场上汉骑手中长枪更为凶险,盖因这回他们是主动的撞向这片死亡丛林。
仗打到了此刻,乌桓人已经打出了凶性,他们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踏着同袍的尸体,攀越着,扑咬着,拨开挡路的长枪,就是想要将面前的汉军击倒。
有汉军脚步不稳,亦或者尸体堆尚有活物使得脚步错乱,身子霎时倾倒,立时被乌桓人瞅准时机,乱刀劈砍而下,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成了一滩烂肉。
有乌桓人策马,想要凭借马力冲出一条路来。怎奈地形狭窄,马匹跌倒,这厮腾空而起,欲以肉身砸出一处缺口,却被长枪桶个对穿。
“噗”
长枪轻而易举的洞穿面前一名飞跃而起欲要劈刀的胡骑,枪尖破开皮肉后,严方凭借感觉一抖,尸体被他抖落在地。
随着枪杆的一个颤动,严方忽感眼前一亮,原来前方已经没有了乌桓人誓死冲杀的身影,这一波的胡骑冲阵终究是熬过去了。
见此他根本来不及欣喜,踢打着有些懈怠的士兵:“快,将这些尸体推入壕沟之中。莫要让乌桓人用尸体将拒马给填了。”
休整间隙中,严方抬头,发现在刚才的作战之时,头顶的箭雨就没有停过,而他的前方,乌桓人组成的骑墙在见到己方冲击失败后,终究是没有组织起同样强度的反击了。
令苏仆延胆寒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哪怕他的儿郎们已经靠近了汉军军阵,弯刀长戟都能够到那些汉军的脖颈了,军阵中的弩矢仍旧不讲道理的波次射出。
泛黄的草地上,已经倒下了无数尸骸,这些人与马、长戟、弯刀与弩矢组成的矮坡还在不断增加。
当苏仆延率领的第十四波次骑墙冲锋时,他们的面前已经密布了由尸体、武器组成的障碍。
苏仆延没有挥鞭率领勇士冲击的意思,他在那些血肉组成的矮坡前怯步了,他居于骑墙的中段,他的视野中,首领们阵亡尸堆格外的多,他有种预感,只要自己踏出冲锋的脚步,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
头一次的,苏仆延在战场上自我反思,他环顾四周,这样强度的厮杀下,辽东乌桓的精锐已经所剩无几。看看山坡上那摇摇欲坠的汉军旗帜,苏仆延此刻生不起一点将之夺下的心思,连串的失败已经击溃了他的意志。
轰隆隆
大队骑兵行进的轰鸣在后方响起,苏仆延转头,犹如怒涛的汉军马队从后方席卷而来,那些被他派遣而出的精锐马兵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犹如落叶般被雨打风吹去
这样的场景让还在抵抗的乌桓骑兵绝望,他们仅有的生机已经断绝,不少人径直调转马头,不理会呆立当场的头人们,向着各个方向窜逃。
苏仆延叹口气,没有理会属下的自行其是,而是策马来到代表主帅的大纛下,看了眼装饰有金银皮毛的大纛,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在掌旗官的惊讶眼神中,他缓缓将头盔取下,对着在场左右道:“让儿郎们撤下来吧,派人前去汉军传话,辽东乌桓降了。”
.....
幽州,渔阳郡
沽水河口,略显破败的沽水码头上,今日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显得格外热闹。
岸上,码头木屋前。
大汉大司马,襄贲侯,幽州牧刘虞正握住一名年轻人的双手,胡子颤抖,情深意切道:“子泰啊子泰,此番粮草到港,真是解我燃眉之急也!”
“呵呵,仆不辱使命,此行辽东,为幽州带回谷物五万石、盐巴一万斤、铁料若干。此刻都已抵港,还请主公点验。”
田畴再度回到幽州,此刻也很激动,先是与在刘虞的引荐下与同僚见礼,随后向着刘虞递上书册,轻声禀报道。
刘虞而今为了幽州的难民安置愁白了两鬓,幽州作为边地,从前本就依靠青州、冀州等地长期输血维持。
他为了重整经济,不仅在上谷郡大开边市,通过与游牧民族间的互补贸易,为州郡揽财,也使得参与其中的豪强士族获得巨利,同时安抚了境外不安分的胡部头人与境内争斗的士人。
还将渔阳郡本就小有规模的盐铁产业进行再开发,即将官办盐铁转为与豪强合作开发,将明面上的盐铁官营利益,大大方方与豪强分享。
并且不忘他的本职工作,积极劝课农桑,开垦幽州的荒废田亩,使得逃亡的幽州的百姓有地存身。
这一揽子的经济振兴计划,可以说是相当顺利,明了大势的刘虞并没有与豪强争斗,而是选择合作,以利益交换来换取各项政策的顺利实施。
这是一个奇迹,在天下纷乱的东汉末年,远在边地的幽州,竟然有了罕见的太平气象,这让无数抵达幽州的百姓、豪强、士人都为刘虞的贤明而称颂。
唯一让刘虞发愁的,仍旧是粮食,而今整个天下,最为紧俏的商品就是粮食了,刘虞使出了各种手段,才勉强从豪强、官库中倒腾出一些粮食,若非有盐铁、边市的持续收益,幽州就要发生人相食的惨剧了。
这也是为何刘虞亲自前来接见田畴的原因,五万石,在粮价飞涨的时节,也值个几千金了。
过了片刻,刘虞挥退左右,一边与田畴在沽水河畔散步,一边谈起辽东诸事。
“呵呵,想不到公孙升济这厮如此识相,我还以为他会待在辽东称王称霸,不认我这位长官呢!”
刘虞早就从之前转回的使者口中得知公孙度的要求,此刻一点不生气,反而多是欣慰,而今辽西、辽东都被乌桓占据,幽州诸事繁多,他还真腾不出手去理会公孙度。
“他说的节制三郡的权力。啧啧,就算朝廷有心任命新任太守,而今道路阻塞,也无法上任啊。”
刘虞搓搓小胡子,缓缓摇头道。
“主公意思,仆已明了。”
田畴当即颔首,刘虞的意思很简单,他对公孙度在辽东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认既定事实,这也算是为了维持汉室威权的一种妥协。
“呵呵,子泰此行,公孙度派了何人送你?”
刘虞盯着沽水河面上来往的船只,过了片刻才转头问道。
“唔,公孙家子侄,唤作公孙继。”田畴站在刘虞身后,随着其人目光看过去,闻言当即回道。
“哦?官居何职?”
“此人乃是白身,是公孙家负责商事的掌柜。主公若要召见,仆这就招此人前来。”
“罢了!”刘虞听到公孙继的出身,当即连连摆手,很是不屑与这种人打交道。接着他想起近些日子不断给他找麻烦的公孙瓒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禁不住出言讥讽:“白身?又是商贾?呵!公孙家怎么都喜欢商贾之辈?”
远处,摇摆的海船甲板上,公孙继透过木板缝隙,用望远镜偷窥这位刺史面貌。一边与自己手中情报加以比对,一边招呼身边不停记录的亲随道:
“手脚麻利点!给我将这段河面的水文记录清楚。用大海船走这一趟不容易,必须要将辽水到沽水的航线理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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