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而今黄巾肆虐渤海郡,前日便有骑兵来报,那张饶正在攻打东光,聚众数万,攻势正猛。我等有精骑数千,步兵近万,足可一战,为何...”
“为何避战?你是说我怕了那些蛾贼?”公孙瓒接过话头,笑着反问道。
“属下不敢。”严纲一惊,连声叫道,脸上不由渗出了几滴冷汗。
“来,坐。同袍一场,你的想法我都知道,无非是担心我等在修县逡巡,错过了战机。”
公孙瓒嘴角翘着,摆摆手,让严纲在一边的软榻坐下。
严纲小心的找了处附近的软榻坐下,低头倾听着公孙瓒的解释,他心有疑虑的不仅是军队行止,还有公孙瓒近些日子与那些冀州土豪打得火热,都有些不类从前的勇武将军了。
生怕这位勇武将军被酒色腐蚀的他,这才急匆匆拜见,想要确认一番,而今看来,的确是他严纲多虑了,面前的公孙瓒,显然是心有沟壑。
“那又为何如此?”
严纲侧过身,眼睛盯住上首的公孙瓒面孔,等待着他的答复,这不只是他的疑惑,也是更多怀着志向与公孙瓒南下的将官共同疑惑。
“呼,我在等。”
兴许是刚刚饮过酒,洗脸的凉爽劲头一过,公孙瓒又感觉分外燥热,干脆将胸前的衣襟敞开些许后,淡然开口。
“等?我等有援兵?”
“呵呵,也不尽然。这天愈发热了,你看到没有,漳水的水位都下降了许多。但据我从当地豪强口中得知,此地到大河边上,每年六月间将有大雨,这场雨水,正是我等的援兵。”
公孙瓒对此极有把握,继续道:
“其实在军力上,蛾贼不堪一击,莫说我等有两万兵,就算只有五千骑兵在手,亦能将那百万黄巾击溃。
只是,击溃并不能解决问题,彼辈剿而不灭,总能死灰复燃,原因便是不能围而歼之。
渤海郡一马平川,本是蛾贼最好的战场,四面逃窜,我等总不能兼顾。
但,彼辈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此地水系纵横,黄巾活动之地,位于漳水与大河之间。
开春水浅时还不明显,只要等到降雨,届时河水暴涨,通途变作天堑,彼辈又无足够船只构建浮桥。
渤海郡中彼辈腾挪空间有限,这里,便是彼辈的葬身之地。”
严纲听着很是佩服,站起身来对公孙瓒躬身一礼,赞道:“将军谋划深远,非我等所能及。”
“呵呵,某观天象,估计也不远了,让营中的儿郎们洗刷马匹,整理军备,准备出发了。”
公孙瓒也不在意,抚须笑道,随后让严纲前去传令,让整支军队渐次进入战时状态。
没一会儿,得到公孙瓒解释的严纲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公孙瓒再度回到营中,随手拿起一卷文书翻看。
那是一份渤海郡周遭州县传来的救援文书,言辞十分恳切,显然,比起正在内斗的袁绍韩馥,这些地方官吏更为青睐战绩不俗的公孙瓒前去救援,给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优厚,语态一次比一次卑微。
“哈,黄巾的刀砍到脖子上了才想起某,呵呵,这回让尔等多遭些罪。”
公孙瓒笑着将那些文书放下,没有一点回复的意思。
他刚刚与严纲的解释中,缺了一个重要因素,便是其中的政治意义。
本来是趁火打劫的幽州兵马,而今却是承担起了冀州境内的剿灭黄巾的政治任务,要想使唤他公孙瓒,各地的官吏豪强非得拿出些合适的价码不可。
近些日子,在那些将领不可见的间隙中,公孙瓒已经与冀州左近的官吏进行了无数次的交锋,达成了许多政治交易。
当然,这些交易成立的前提,还是他公孙瓒能够一举剿灭渤海黄巾。
啪!
公孙瓒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将入手之物揉成一团,那是一张绢布,里面是关于张饶率军肆虐东光的情报,已经将战胜黄巾后的利益谋算清楚的他不屑道:
“嘁,一群蛾贼,能翻天不成?”
.....
渤海郡,阳信
阳信地处渤海郡的东南角,东临大海,境内土地平旷,水源充足,本是一处极佳的安居地,只是前些年刚刚经历了黄巾之乱,人口凋零,县内残破不堪。
让阳信县官民绝想不到的是,六年前那场席卷天下的起义刚过,本地居民生活刚刚有些起色,从大河对面蜂拥而来的张饶所部,再度给了本地摇摇欲坠的大汉统治沉重一击。
阳信乃是渡河而来的张饶所部第一处落脚地,却没有受到一丝优待,反之,不愿意留在青州当坐寇的张饶所部因为缺少补给,对阳信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与青州官军作战缴获得来的数量颇多的甲胄、刀矛,其中因为残破,许多被臧霸一挥手送给了张饶。
当这些武器军备,被用到了渤海郡郡兵身上时,无数官吏百姓都开始咒骂死去的焦和。
阳信县自不例外,不仅县城残破,早就被黄巾军洗劫一空,县境内的大小坞堡也没有逃脱早有准备的黄巾军毒手。
张辽策马,行于一片残垣断壁间,心中对黄巾的看法再度反转,比起青州那些磕磕碰碰治民的黄巾,居于渤海郡的这一支黄巾,可真正算是匪寇。
“而今的阳信,完全可以从大汉版图中除名了。”
望着那没有一点生气的县城,张辽摇头,十分感慨。
沿途所见无论百姓,还是豪强境况,比起并州被外族寇掠时,都还要凄惨几分。
“渠帅,这便是尔等所谓的黄天之世吗?”
张辽也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本应是心如铁石,但或许是在公孙度身边日久,受了其影响,故而有此一问。
“唔。”
望着眼前的荒弊,臧霸也很无奈,他们从前在泰山上时,也曾下山劫掠,但那时候无论是规模,还是效果都不能与而今的渤海郡黄巾相比,他还是低估了张饶所部的破坏力。
“将军明鉴,张饶本就是我黄巾中的不安分之人,此僚在青州时就因为违抗军令多次与我部发生争执,故而才有了青州分兵一事,只是,在下也没料到此僚会如此丧心病狂。”
臧霸一脸的追悔莫及,似乎对张饶的行为和渤海郡百姓遭遇很是惋惜。
当然,臧霸心中对张辽言辞中的夹枪带棒其实是颇不以为然的,当年黄巾军起义时,天下景从,虽然震动天下,但事情最终失败,官府和豪强后来对他们的反扑绞杀,残酷程度远超而今阳信的百倍。
张辽不会听信臧霸的一面之词,却还是没有追究。
他从此地驻扎的海贼王驰口中得知,渤海郡的状况,不仅有张饶统带的黄巾原因,更多的还是小民与豪强的撕破脸后的互相攻杀所致。
当豪强没有了城墙、私兵护卫,其实与小民无异,个人的武勇丝毫不能阻挡小民复仇的大势,只是,一场狂欢之后,生产注定停滞,百姓为了求活,只能向着外地找食,由张饶带起来的狂潮,注定要向着四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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