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帝微微皱眉,但马上又松快了下来,说:“带了谁?”
洪九回道:“云家那位常年远在西南郡的御史。倒也不是重要之人。”
常年贴身跟在自己身侧伺候的人当真用起来和他人不同,崇明帝对于洪九这种自己一个眼神他立刻就能接住他的问话这本事一直是最满意的。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只要洪九没做太过出格的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洪九见崇明帝只是笑着,便跟上来低声道:“奴家差了人在那边。虽说云祭师分身乏术,不过有周大人在,即便是再多几个人,应当也是万无一失。”
崇明帝笑了声,道:“还是你懂朕啊。这些人,一个两个总在想方设法在朕的底线上试探。他们还是不明白啊……朕并不是在意朕的那点底线,让朕无法容忍的是他们的举动。”
洪九道:“陛下消消气,依奴家看这决定想必是殿下的手笔。郡王爷虽然一向胆大妄为,但总是身后有挂碍,不会轻易拿这些跟您较真。”
“奴家觉得这一趟对殿下来说当真是一次不错的试炼。也让那些臣子们明白,朱家人的手段。”
崇明帝这下笑开了,说:“说的不错。朱简虽然最近风格变化了些,但本性依旧谨慎。他想到了朕的心坎上啊。”
他低声喃喃道:“拿盛京当中一些怪力乱神的道听途说来引蛇出洞。云家送过来的牺牲品,倒也够格给朱简玩玩。”
“云家也该收一收啊,包括兵马府在内,手伸太长总是容易被人砍,”洪九含笑道:“父子连心,殿下能如此替陛下着想,倒也难能可贵。不过……奴家原以为殿下应该更大胆一些。”
崇明帝点了点他。
“藏了点东西,对不对?那是因为他心中有防备。”
洪九略微顿了下。
“难不成是因为尚在天机阁内的表小姐?”
崇明帝摇头:“他防的是朕。哎,孩子大了,第一个想反抗的就是头顶上的爹,这话倒也没说错。”
洪九一顿,没有吱声。
崇明帝扫了他一眼,颇有些不满地说:“前面还夸得劲头上,这会又不敢说了?”
洪九躬身,做小伏低状讪笑两声道:“您和殿下是父子,奴家一个外人,如何能说得了一家子的事。”
崇明帝啐道:“不想掺和就不想掺和,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这么好听。”
他沉吟片刻,又道:“你想什么朕知道,朱家从先祖那一代开始,就没什么父子父女夫妻情。谁心软,谁就是王座下的垫脚石。”
洪九声音轻了许多,温声道:“殿下不过是年轻人,气势锐了一些。日后他必然能明白您的用心良苦。”
崇明帝却是没接这句话,他似乎想到了别处,神色游离,片刻后说:“时辰快到了吧,我们也启程吧。”
———
圣驾的銮车时隔七天再一次落在天机阁长阶下方,云长青还在后方和关本法守着牢房,这会时辰将近,台阶下却只有周知尧在。
崇明帝从銮车上下来,周知尧立刻上来前,卑颜恭躯地坠在后方,主动道:“几家人都极为担忧,臣做主让他们先上去了。”
崇明帝冷眼歪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却是关切:“爱卿七日都没回京?”
周知尧老实回道:“简家的小子进去了,没人在外边安排可不成。况且您也在这守了七天,微臣哪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崇明帝含笑道:“那怎么没去帮帮云长青。祭天台底下现在可热闹着呢。”
周知尧跟着玩笑道:“云大人手中可是有兵之人,微臣一介文官,这身板也就够给陛下挡挡刀剑罢了。”
崇明帝就吃他这副会来事的调调,哼笑了声,道:“罢了,随朕上去接人吧。昨日太子传话过来,今年这一趟守祭状况不好,正好你在,朝中之事就由你去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跟在他身后的洪九不由得赞了一句,心说不愧是他们的圣上,这责任甩得高明得无人能及。身为礼部,与祭天台各方面都有牵连的掌权者,他就是最好的替崇明帝担责的棋子。
周知尧愣了下,有些为难,道:“这……”
崇明帝迈步上了台阶,跟洪九一边谈笑着往上行走。
周知尧听着他们谈论天机阁内的情形,谈论此时在祭天台下方正在对付的偃偶和祭天台巡防队,以及马上就要从天机阁内出来的那位疑似主导那些偃偶的幕后黑手。
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现在再去寻找避祸的方法,已经来不及了。
周知尧漫步走着,沉思片刻后思绪被打断——七日守祭终点的钟声在祭天台上方的观月楼里沉重地响起。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帝王一步步往上,再随之往上一点点看到了早就候在门口的守祭人选的家属。
良久后,他转而哼笑了声,脚步刹那间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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