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昆明城外的官道上就响起了剧烈的马蹄声,
一队人马自远方疾驰而来,身形在战马上来回起伏,
脸上带着凝重肃杀,还有一些急切。
这队人马很快便来到了紧闭的西城门,
在经过一番交涉后,城门迅速打开,一行人火速冲了进去。
等这些人赶到云南都都司衙门时,
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些许亮光,天边的白色云彩也被朝阳染成了橙红色,
光芒洒下大地,让都指挥使司原本有些肃杀的氛围舒缓了些许。
为首之人匆匆下马,来不及等待随从,便径直冲入衙门,
守卫的吏员见他满脸煞气,也不敢阻拦,只得静静看着。
晨曦初破,天边仅一抹淡蓝渗透夜色,都指挥使司正堂内却已是一片灯火通明。
高大的烛台上,火焰跳跃,将其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影交错间,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紧张!
堂内空间开阔,梁柱粗壮,
人影绰绰,身着各式官服的官员们或站或坐,
他们的身影在摇曳烛光下拉长,错落有致。
一些人低头沉思,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面露愁容,
还有一些大人步履匆匆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眼中透露出焦急与凝重。
在下首,几人交头错耳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
上首,中军徐司马与西平侯沐英,静静端坐,脸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
只是不时端起茶杯轻轻微抿,给这正堂内增添了几抹凝重。
不远处,几位吏员正伏在案几上,
上面是几卷摊开的厚重文书,还带着一丝未干墨迹,
这人正在那里疾笔书写,脸色沉凝。
这时,淡淡的脚步声自正堂外响起,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都将眸子投了过去。
只见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地走进正堂,
身上的甲胄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头甲被提在手中,
那张充斥着凌乱以及疲惫的脸庞暴露无遗,
但此刻,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眼中透露出的肃杀以及怒意,
这让在场中人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心悸。
原本歪七倒八的官员坐直身体,交头接耳的官员恢复原状,踱步的官员立在一旁,与诸多站起来的大人一同躬身一拜:
“拜见曹国公。”
来人正是在坪山坳龙虎卫军中的李景隆,
在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回,一刻都不愿停留。
他站在门口轻轻扫视四周,将在场几位大人的脸庞都收入眼底,
尤其是在看到右侧上首位置时,他发出了一声冷哼,
迈动步子,走至上首,
对着徐司马以及沐英躬了躬身,
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坐下,脸色始终阴沉。
此等情形,让在场的诸多官员都投向右侧前方。
右侧第二位的中年官员,
他四十余岁的模样,身穿青色圆领袍服,腰间束带,头戴乌纱帽,
长而挺直的胡须自然垂下,使其那方正脸上多了几分,刚正不阿。
他为云南道监察御史马阳。
都司的诸多官员不由得将目光挪动,挪到了他身旁的右侧上首位置。
那里坐着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
身穿常服,同样是国字脸,胡须以及两鬓斑白,脸上充斥着威严。
此人原为山西右布政使韩宜可。
见到是他前来,在场不知多少大人,暗暗叹息面露愁容。
韩宜可曾任监察御史,弹劾不回避权贵,
曾弹劾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人,
指责他们“险恶似忠,奸佞似直”,请求今上将他们斩首。
洪武十三年辞官回乡,洪武十九年应召入京,
撰写祭祀钟山、大江的祭文,晓谕日本、征讨乌蛮檄文,授山西右布政使。
在洪武二十年,弹劾宋国公冯胜骄纵部下,肆意枉法,
陛下大怒,将其安置在云南授学。
虽然此刻他身无官职,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陛下此举虽为绛罪,实为保护。
并且,陛下将他的弟子马阳安排在云南做监察御史,同样蕴含深意。
至少在此时,纠察百官,监督军伍,维护纲纪的真正监察御史,是身无官职的韩宜可。
这时,脸色平静的西平侯沐英扫视四周,
在韩宜可与马阳身上停留片刻,轻声开口:
“京军统帅曹国公已经赶回,两位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就开始吧。”
话音落下,隶属于云南都司的诸位大人都不禁整理衣袍,坐直身体挺直腰杆,面露凝重。
甚至还有一些人眼中露出不悦,率先直言:
“打仗的时候不见你们,打完仗了倒出来嚷嚷,对自己人倒是脾气大得很。”
说话之人是一名四十余岁的将领,身材魁梧,胡子拉碴,
名为邹天荣,乃云南都指挥使司佥事,也是白沙卫的指挥使。
脸色平静的马阳将眸子投了过来,淡淡开口:
“监察御史纠察百官监督军伍,
如今军中出了此等丑事,马某岂能辜负陛下信任,视之不理?”
“嘭!”
邹天荣也极为直接,手掌用力向着桌案一拍,将上方的茶杯震的东倒西歪,茶水洒落。
他目光直视马阳,魁梧的身体充满压迫感,声音中带着一丝阴寒:
“战事还未结束,现在就要弹劾军中大将,
国朝安危何在?军心士气何在?
前线士气尽失,百姓辱骂,就是尔等所要看到的结果?”
马阳脸色平静,目光直视邹天荣,毫不退步:
“国法朝纲大过天理人情,骄纵枉法,才会真正损害士气,百姓谩骂!
陆云逸身为前军斥候部主官,竟敢擅自杀俘,
此举,岂不有违我朝仁德之旨,更令天下外邦寒心!
军中将领若皆如此行事,
何以安民心,稳战局?
国朝律法严明,杀人者当受惩处,况乎滥杀无辜!
吾等身为朝臣,岂可坐视不理,任由法纪崩坏?”
邹天荣呼吸急促猛地站起身,拳头紧紧握住,似是要上前与之争斗,
但被一旁一名将近五十岁的老者拉住,
他是云南布政使司左参政周豪,
原本也是军中人,麓川战事一开为了方便运粮,这才调任布政使司。
他面容苍老,五官挤在一起,沉声开口:
“马大人此言差矣。
陆云逸杀俘之举,虽显严苛,
然彼时战况紧急,敌情未明,俘虏之中或有细作,意图混淆视听,危害我军。
陆将军此举,实乃为大局着想,不得已而为之。
再者,兵法云‘慈不掌兵’,乱世之中,亦用重典,
若一味讲求仁义,不顾战事之残酷,恐将误国误民。
国法朝纲固然重要,但更应审时度势,灵活变通,方能保西南安危,扬我国威。”
“周大人此言,岂不是要以战乱为借口,肆意践踏律法?
国之所以为国,法之所以为法,
正因其恒定不移,方能约束众人,维持纲礼。
若因一时之需,便弃法不顾,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法将不法。
且百姓视我等为楷模,我等之行,直接影响民心向背。
今若纵容陆云逸之行,百姓何以信服?士气又何以提振?”
周豪缓缓摇头:
“邹大人过于执着于文字之法,而忽视了战场之变幻莫测。
士气之提振,非仅在于律法之严明,
更在于将领之决断,士兵之信念。
陆将军此举,虽或有争议,
但若能借此彰显我军之决心,令敌军胆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百姓之谩骂,不过是暂时之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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