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闵疏从半昏迷彻底陷入了昏迷。
他的梦境光怪陆离,混乱而没有秩序。一会儿在孤儿院里,一会儿在大学宿舍,一会儿又在格陵兰岛的小镇上。生活中的各种碎片在他脑中闪烁,顺序不一,几乎有点像人们说死前会看到的走马灯。
我要死了吗?
闵疏在混乱的梦境中想道。他再次梦到了在孤儿院偶然听到的对话,那些商量着要把他埋到后山去的大人。
那之后没多久,闵疏倒是痊愈了,可真的有孩子死了。那是睡在离开两个床位之外的一个小男孩,也是因为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在一次流感中他感染了病毒,之后加重成了心肌炎,没能熬过病痛,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离开了。
闵疏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
他似乎天生就对死亡有种敏锐的认知,在起床铃还没响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在小男孩的尸体被抬走之前,他还摸了摸孩子垂在床边的小手。
直到今天他都还记得那皮肤冰冷的温度,和男孩惨白泛青的脸。
黑暗中,闵疏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很黑,也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闵疏有些费力地眨了眨眼睛,感到自己眼睑上滚烫的温度,他应该是真的发烧了。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发现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镇上的电力看起来是恢复了,路灯橙黄色的光芒洒在雪原上,一片恬静安宁。
闵疏看了一会儿,缓缓地回过头看向黑暗里,下意识地道:“……哥?”
屋里没开灯,他不知道魏长川在哪。
幸好下一瞬,魏长川低沉的声音传来:“醒了?”
闵疏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这才看见魏长川其实就坐在床边。不过他坐在角落里,窗外射入的光亮照不到他坐着的那个角落,所以他刚才才没看到。
闵疏偏过目光,只能看见魏长川略弓着身子,双手交握着撑在膝盖上,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脸庞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哥……”闵疏喉头动了动,觉得自己的吐息很烫:“哥,你靠近点,我看不清你。”
魏长川沉默着,没有出声。隔了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闵疏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感觉怎么样?”
男人温热而带有薄茧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擦了一下,闵疏转过手,反握住男人的手指:“我发烧了。”他用略微低哑的声音说:“有点晕,好热。”
魏长川道:“38度,我给你吃了退烧药。”
闵疏听了,感到额上冰凉的温度,缓缓抬起手,果然摸到了额头上的冰袋。
魏长川问:“还有什么感觉?”
闵疏抽了抽鼻子,将手缩回被窝里,接着略微低了低头,不适地用额头在枕头上蹭了蹭:“身上疼。”
跟所有发烧的时候一样,他觉得身上的肌肉有些酸疼。
谁知听了这句话,魏长川的手立即一紧:“哪里疼?很疼吗?”
闵疏被他紧张的语气吓了一跳,愣了愣后道:“也、也没有……只是肌肉有点酸痛。”
魏长川听了,意识到他说的是发烧的症状,手这才松了松。
他接着问:“呼吸怎么样?”
闵疏:“呼吸……还好。”
他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感染了毒株这件事。
接着,闵疏想起了供暖站里那具死状可怖的尸体。
也许发烧只是最初的症状,他接下来会出现更多症状,病毒会感染他本来就不太健全的肺部,让他渐渐窒息,最后也变成一具浑身青紫的尸体。
要说完全不害怕,也是骗人的。闵疏虽然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对疾病带来的痛苦和一点点失去生命力的过程却还是畏惧的。
“……哥,”他不禁握紧了魏长川的手,侧过身去,靠他近了些:“我之后会怎么样?”
魏长川握着他的手,道:“别多想。”接着他顿了顿,才道:“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
闵疏闻言,’哦’了一声,不再问了。他不知道魏长川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想用谎话敷衍他,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问得太清楚也没有意义。
他安静了下来,魏长川握着他的手,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闵疏逐渐生出些许睡意,往被窝里缩了缩,低声道:“哥……如果我死了的话,你能不能把我冻起来?放在冰窖了就行……”
随着睡意上涌,在意识消散之前,小声道:“要不然……太难看了。”
他不想最终变为一具高度腐烂的青紫色尸体,如果在冰川里和阿苏伊葬在一起是最好的,但现在去冰川太危险了,所以把他放在后院的冰窖里就行。
虽然到了春天还是会融化,但那时候,魏长川应该已经回基地了吧。
好不容易才交到的男朋友,他实在不想让魏长川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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