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老头的电视在唱粤剧,梁祝的《十八相送,从窗外出的银白灯光与月光光融为一体,将小巷简陋的水泥路照得银亮一片。
少薇双眸怔怔地看着,只手插兜而站的男人似有所感,遥遥抬起了脸。
“不下来?”他闲闲地反问,明知答案注定。
收了线,少薇在尚清的一声口哨中下楼。不敢让他久等,用跑的。到了人面前,长长了的刘海被风吹成了两瓣爱心,气喘:“你居然找得到。”
找路确实花了点时间,问了好几个邻居,但陈宁霄口吻淡然:“一回生两回熟。”
说完,他目光在少薇领口定了一定,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但少薇敏感,已意识到自己穿了身睡衣出来——很丑,印着盗版卡通人物,领口的封边破了洞。
她笑了笑,抬起手来,像是畏冷畏风似的揪住了领口。
“怎么突然来了?”
“住得近,顺便。”陈宁霄言简意赅,目的也明确:“吃的药给我看看。”
“嗳?”
“以防万一你骗我。”
少薇:“……”
半转身:“那我上去拿……?”
真跑上去拿了。咚咚的又下来,动静像闹鼠灾,房东生气,从门口探出脑袋来,一看见陈宁霄,骂人的话变成了嘀咕,目光古怪地多看了他好几眼。
房东不得不承认,最近这几个月他这简陋的自建房有点太热闹了,而降临在此的男人们中,这是最让人一眼即知天堑的那个。
少薇一双手捧着药盒摊出,布洛芬颗粒,阿莫西林消炎,还有些中成药。“没骗你,真吃了。”
陈宁霄点点头,拿起来看了看上面贴的用药标签和生产保质期,接着又问:“吃晚饭了吗?”
“刚要吃。”
“吃的什么?”
少薇踌躇了一下:“芹菜炒香干,蒜蓉清炒番薯茎,雪里蕻米豆腐……都是很家常的。”
陈宁霄看了眼她空荡荡的睡衣,里头的身板薄得被风一吹就能飘到月亮上去。
难怪。
他拧眉:“你生病了,家里人怎么不给你做点营养的?”
少薇窘迫,手指攥着睡衣领口,偏过脸去:“这些也挺好的。”
月光流连在她颈侧,一弧薄薄的玉色。
她故作轻快地说:“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准备得不多,不够吃。”
陈宁霄听出她话里一层意思,敏锐地问:“你别告诉我,你是自己做的饭?”
“啊……”少薇反应也很快:“不是,当然不是。”
她在她的谎言里添加有限的真实:“我跟我外婆一块儿住,外婆做的。”
陈宁霄不疑有他,将药盒还给她,“吃完下来”
少薇:“啊?”
“带你去面试。”
少薇:“……”
陈宁霄睨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提醒她:“你还换不换工作了?”
“换换换!”少薇迫不及待。
临走前,被他特意提醒一句:“记得换衣服。”
少薇一个趔趄,差点被台阶绊倒。上了楼,脸简直红得不正常,每个毛孔都在冒热汗。
为了省电,除了写作业时少薇只开瓦数最低的灯,因此她和外婆的夜晚,总是看上去像过去的古老的夜晚。但即使是这样古老的夜色中,尚清也看出了她的绯红。有陶巾在场,她没怎么揶揄,只是做了做鬼脸。
少薇对她“嘘”,眼神警告她,接着嘱咐道:“外婆,我同学来找,我先出去一趟;尚清姐姐,麻烦你帮我洗个碗吧!”
她一边说,一边脱了睡衣丢在椅背上,白色纯棉裹胸裹着她瘦瘦的少女身躯,继而被一件十分简单的t恤罩住。
陈宁霄趁这空档打了个电话,原定要正经聊事,没成想刚聊了个开头人就下来了。
“claus?”通讯对面察觉到他的走神。
“没事。”陈宁霄道歉:“不好意思,等的人来了,十一点我再call你。”
收了线,他打量少薇:“吃这么快?”
“没,你来之前就吃差不多了。”
陈宁霄:“刚刚说的是刚准备吃。”
少薇:“……”
低头往前走,低声:“别拆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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