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威后来还来找过少薇两次,一次是送冰糖雪梨膏——因为在电话里老听她咳嗽,一次是给她送甜品——是市里新开的一家港式甜品,年轻人里的排队王。
以陈佳威的性格,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名是送东西,实是跟她聊天。两人站在巷子一家卖烧麦的铺子底下,看着屋檐在巷道上投下的明暗切割线,实而锋利,像一条割喉线。
临走前,陈佳威从车里拿出了一张恩雅的碟送给她,“不是上次那张,新买的。”
第二天刚过中午,宋识因的迈巴赫就驶入了禧村,停在了少薇一贯让他停的地方。
不同的是,这次宋识因落了车,似乎完全熟路似的,一步也也未错地到了楼下。
他的佣人上楼去,敲响门,送进衣帽鞋履。宋识因本人则在楼下站着,给无所事事的房东老头递了支烟。
少薇正趴在书桌上写暑假作业,见宋识因的佣人提箱拎袋地站在门口,懵懵地站起。
“宋先生在楼下呢,说下午要带您出去,您是知道的。”佣人口齿伶俐,“他说您打扮好了直接去老地方,他在那里等你。不急。您先洗个头吧。”
房东没给她和尚清的屋子装空调,夏天只靠风扇纳凉,稍动一动就满头汗了,几分钟身上就开始黏。少薇虽只趴着写作业,但鬓角还是丝丝缕缕地贴在皮肤上。
楼下。
宋识因递出来的烟自然是好烟,软中华,房东老头只有在喜宴上才能被人分上一两支。他接过,没舍得马上抽,将之夹到耳廓上,继而一只手拎着抖了抖白色老头衫的领口:“我们家最近成招待所了?”
他话里有话,宋识因微微一笑:“听上去,来的人很多。是有一个学生?”
房东摇头勤快一脸高深:“那可不止一个。”
又道:“警察也来。”
宋识因已听佣人提起过上次警察来的一事,但表现出没听说的样子,仰头望了一圈四周,像是在看麻雀:“警察来干什么?”
房东“嗐”了一声,表现出民不与官斗的豁达样儿,不肯多说。
“在这儿开旅馆,生意还好?”
房东没想到他这等衣着鲜亮的老板也懂这当中的门道,一愣后挥了挥手:“好一阵孬一阵,没办法。我这人呐,心善,你说那些无家可归的,就想头顶有片瓦底下有块板,将就一两夜也是好的,换你你能忍心?”
宋识因掸了掸烟灰:“派出所和街道不来安监控?”
四处的电线杆和屋角下俱是光秃秃的,不见探头与红灯。
房东对此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村里装摄像头,闻所未闻!我们可是有表决权的!”
“以后总归是要装的。”宋识因微微一笑,继而说了几支专做这类摄像监控器材的股票,表现颇好,是政策利好带动起来的。
房东沉默了一会儿,给他聊躁起来了。
两人站着吞云吐雾间,尚清从楼上下来,桃红柳绿的一道影子,娉婷的身姿配合着夹脚拖踢踏踢踏的声响。
她跟宋识因一上一下抬头对望一眼,宋识因混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反倒是尚清泼爽地打量了他数眼。
抽完这根烟,宋识因就走了,并未上楼去惊动陶巾。
陶巾一开始就听出了那佣人的声音,正是前两天来照顾自己的那个,也知道是那位好心的大人物安排过来的。她心热,兼而忐忑,摸索着给人家倒水,问:“怎么有空来坐坐?”
少薇代答:“宋先生的餐厅招暑假兼职,派人给我送工服来。”
佣人看了她一眼,惊异于她的流畅。
衣服和鞋子都包在薄而透光的白色牛皮纸中,用一枚带有logo的封口贴封住——这样的包装少薇只在风靡全国的台湾偶像剧里见过。她穿上,是一条赫本风白色洋裙,a字挖肩一片式,裙长至膝盖往下两公分,很标准的得体尺寸,除此之外无饰物。鞋子则是黑色小羊皮乐福鞋,鞋面有个精巧的蝴蝶结。
尚清交叉两臂靠在门口,吹了声口哨:“帮你弄弄头发?”
她借了直板夹过来,让佣人伺候着给少薇夹了个直发。少薇的头发本身就是自然直,又从没经过什么药水摧残,随便一拉便如绸缎般水滑。
“千金哟。”佣人绕着线,眼睛不舍得移开:“人靠衣装马靠鞍。”
少女的脸充满胶原蛋白,是最不需要被脂粉气污染的,自有一股膨润,两颊生粉,偏淡的唇色稍涂一点润唇膏便亮晶晶的了,出门要被问用的什么色号。
少薇不自在,手掌轻轻抚上胳膊,一眼没看镜子里的自己。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陈定舟都不像陈宁霄的父亲。老派的商人是烟酒茶色中浸泡出来的,研究政策,研究权力,获得名利,获得金山,再兑换女人。
兑换。
因为对他们来说,女人只是这场游戏默认的嘉奖,而绝非山顶上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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