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mpv刚从机场驶出,陈宁霄就接到了他大伯陈定澜的电话。
他重申了一遍地址、时间和包厢,让他不要再失礼。陈定澜公务繁忙,早就回京,嘱托自己夫人留下安排此事。
一小时后,mpv接到了这位伯母。陈宁霄从不记得伯母全名叫什么,也懒得去搜,反正见了面总归是叫一声“伯母”而已。
“辛苦你刚下飞机就要赶来会客。”陈伯母道,在陈宁霄身边落座。
商务车车座很宽,间距也宽,伯母只瞥见他一直在微信打字,但不知是跟谁。
米兰这会儿早上九点,正是上班时间。
少薇又在帮jacob遛那六位千金,很艰难匀出只手打字,也没法长聊。
陈宁霄锁了屏,对伯母客气:“应该的,前几天我爽约在先。”
陈伯母对这位侄子情绪复杂,一方面知道他能力强,受倚重,另一方面也嫉妒,或不忿。不忿是冲老天去的,嫉妒是为儿子出的,每每看到陈宁霄,伯母总在想,能力好也就算了,偏偏长得也好,是那种往那一站就令身边人黯然失色的气度。
要不是这样,程小姐今天该见的就该是她的儿子了。
不过人各有命,这是伯母居高处总结出的经验,顺势而为,顺水推舟——两个蕴含顶级智慧的词。
“岩岩性格大气,不会和你计较,听说你是做科技方面的投资,很感兴趣,你到时候好好跟她聊聊。”伯母交代,“但可别把人聊困了。”
陈宁霄失笑半声,点头应允。
陈定澜不在,规格必然要降,所以程太找了一处苏式园林里的私房菜馆。从门口进去倒是别有洞天,只见灯火,不闻人声,可见私密性做到了极致。陈宁霄脑中却轻巧地走着神,心想不知道出品怎样,等少薇回国倒是可以带她来尝尝。
又进了一重拱门,算是进入程太预订的地界,步汀两侧是池水,金红锦鲤潜游,颇有情致。进了屋,先是屏风和青瓷大花瓶,绕过去后,方看见一个姑娘背对门口而站,墨香很浓,原来是她在挥毫练字。
伯母像是有准备,很熟练地借故离开。陈宁霄在那把明制圈椅中坐下,拿起一旁沏好茶的杯盏,八风不动。
三小时后这顿饭结束,宾主尽欢,至庄园门口分别,两家人的司机都已开车在旁迎候。程家十分低调,开国产红旗,但市面上看不见的款式。
陈伯母特意问了一句陈宁霄有无加上程岩岩微信,陈宁霄没躲过,于是像是刚想起似的,加上了对方的微信,发送好友请求。程小姐但笑不语。
回程,司机先送伯母回家。
她没关心两人在饭前那半小时的相处细节,而是直接交代:“马上你生日要到了,约岩岩出来逛逛,喝喝茶,吃顿晚饭。”
陈宁霄笑道:“到底谁过生日?”
伯母嗔瞪他一眼:“你也知道这门亲事你伯父费了多大功夫,别闹小孩子那套。”
陈宁霄看着眼前这位雍容华贵、同样也是大家出身的长辈半晌,内心一动:“我谈着女朋友呢,伯母。”
这也是他在那位程小姐面前坐下两分钟后,第一句交代的事。
“知道。”
出乎陈宁霄的意料,对他谈恋爱一事,伯母表现出了足够的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她抬起手来,掸了掸眼前这条薄荷绿色的苏绣披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和褶皱。她的手养尊处优,整根指节不生罗纹。
“你有点哄女孩的经历也好,就当攒经验了。”她道,“别闹出什么事就行,年轻人嘛,自由恋爱。”
陈宁霄眯了眯眼:“那要是……一时半会,分不了呢。”
车里够安静,他的话也够清晰,因此连司机都听到了,不由得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瞥。
陈伯母的反应只是略顿了顿,还是不当回事地道:“那也没什么,趁年轻,谈尽兴。”
陈宁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大约是“尽兴”二字太刺耳。他知道自己跟她说不着,她做不了他的主也劝不了他的心,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用上比刚刚更笃定的语气和更戏谑的姿态:“要是尽兴的话,那就说不准了。万一尽兴着尽兴着,晚了呢?”
是个人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这位贵妇脸上的淡漠、淡然终于顿住,似是僵了一下,接着,她居然还是笑了,随口提起一件旁的事:“那天吃饭你不在,你爸爸妈妈都来,外面养的那个说是月份大了粘人了,一刻也离不开你父亲,在偏厅等了两三个小时。”
她谈论的是周景慧和的陈定舟,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
“你妈妈中途上了趟洗手间,听家里阿姨说,应该是看见了。你妈这人脾气你是知道的,名字叫静,烈起来的时候做事却绝,我都怕她当场闹起来。没想到阿姨说,她只是在屏风后看了会儿就走了,全程没提一个字,也没朝我挂脸。说实话,她要是冲我挂脸,我也是该受着的。不过宁霄,你奶奶一走,这场合我是真难办,你爸爸……”她平静地说着,还是不当回事地笑笑,“可是很想给你这位大学同学一个名分呢。”
车厢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送你妈走,她一个人上一台车,身板笔挺,看得我心里很酸。”她道,垂着眼,目中精光遥远,比刚刚更冷淡一分:“自由恋爱拼死拼活嫁进来,到头来大家都一样。”
有些陈年往事不必再提了,譬如说陈定舟最春风得意之时,能量胜过正在蛰伏的他大哥。司徒静有股小镇来的野蛮生命力,聪慧、狡黠、心比天高,在这位高门出身相亲结合的妯娌面前说,自由恋爱才是时代新风,父母之命是何等封建糟粕。
到头来,大家都一样。
司徒静往后二十年静默如地下蝉,在她面前很老实。
车子在干部小花园洋楼前停下,陈宁霄送人下车,礼数周全,不辨喜怒。
“其实你要一直养着,问题也没什么,就怕程小姐觉得面子难看。她这样的出身,懂肯定是懂的,体谅不体谅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临别,她思忖道,一个饼画得意味深长。
没注意到眼前人表情已然很僵,下颌线绷如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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