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薇无法说清自己回国的这一路是什么心情。她包机回来的,空姐在一旁陪了她十几个小时不敢错眼。落地后,她来不及去司徒静的病房痛哭一场,便匆匆换好黑色衣物去跟陈定舟道别,历一系列流程后,由陈宁霄捧骨灰坛,她捧遗像,衔队伍回别墅。
路上遇到记者和摄像机,被安保及陈定澜的卫兵拦截在外,但一路尾随,快门闪烁不停,让司徒薇很是心烦。
陈家。
灵堂已布置好,僧班也已就位。负责在堂前鞠躬答谢的按矩得是家里人,作为陈定舟唯一的一双儿女,陈宁霄和司徒薇当仁不让。
离开这儿时尚在襁褓中,之后每次回来也只是为了在那位不待见她的奶奶面前扮演合家欢,司徒薇对这栋偌大的洋房没什么情感,但骤然撞入这满眼的肃穆黑白中,她还是愣了一愣。
灵堂的一间花厅被设置成休息室,供家属休息,连同的另一半间厅则给前来做法事道场的僧侣们歇脚。
诵经声始终不停,时而夹杂法器的一声嗡和叮铃。司徒薇在这样的背景音中走进休息室,看到一袭黑衣的少薇,愣了一愣。
经年未见,司徒薇还是被这位前同桌的长相惊艳到。记忆里不常见少薇穿黑色,但她很合适,象牙白的肤色在纯黑衬衣的衬托下隐隐有光华流转,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还是如此澄静。
陈宁霄在灵堂前被伯父叫住,此时花厅只有他们两位。
司徒薇半笑一声:“我妈昏迷了,终于让你有机会登堂入室了?”
少薇原谅她的夹枪带棒,只从椅子上站起身,说:“薇薇,请节哀。”
“节哀?我对我父亲没什么感情,也没有幻想。”司徒薇拧开瓶纯净水,“他死不死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我的天是我妈撑的。倒是你,在她面前低眉顺目服侍了这么久,她才刚昏迷,你就按捺不住了?”
“阿姨知道。”少薇不与她作口舌之争,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都让司徒薇窝火。
“知道不代表同意。”
“她同意。”
司徒薇冷笑一声,“人都昏了,当然你说了算。”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同意。”少薇面无表情地说。
她不愿与人争锋,何况她是陈宁霄的妹妹,但陈宁霄在盛怡园为她争取的心思,她明白,不能他争取了,她还是做低伏小唯唯诺诺,好像这桩恋爱欠了谁。
司徒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他。他这几天状态很不好,如果我在这里让你碍眼,那也只能抱歉了。”少薇略略欠身,重新坐回沙发中。
过了会儿,花厅移门拉开,陈宁霄走进来。他没看司徒薇,眼睛像设定好目标的雷达一般搜寻、捕捉,继而直直地走过去。
两人像有什么程序写好了,他到了,少薇也起身,张开双臂,被陈宁霄拥进怀里的同时双手亦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听得到陈宁霄将头埋在她脖颈间长而匀的呼吸声。
司徒薇含着小半口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瞪着一双漂亮的瞳孔吃惊而不解地看着这一幕。她发誓陈宁霄这一路表现都很正常,作为长子操持所有流程,与每位陈家长辈及启元的董事成员、功勋高管都一一应对得体,虽然脸上神采少了点,但那也是应有之义,总比事故现场那一笑合理。
但此时此刻司徒薇看见的,好像是一个灵魂被抽干身体也到了极限的男人,只能依循本能找到他潜意识里最让他放松、也最让他信任的人,而后把自己交给她——或者说甩给她。
一具躯干,交给她善后。回了基站的机器。
陈宁霄比少薇高了二十几公分,她被他这么紧地抱着,仰一会脖子就酸了,但不说什么,只把下巴搭在他锁骨上,交叠在他背后的双手轻抚,在他黑色衬衣上留下了浅浅的褶皱。
司徒薇眼见着她哥绷了一上午的身体松弛下来,像是把整个儿重量都卸到了她身上,继而嘴唇隔着头发压在她耳廓,似乎说了句什么,司徒薇没听清。
陈宁霄说的是“别走”。
少薇回以轻“嗯”,也就他一个人听到,他觉得安心。虽然冥冥中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但一时想不起了。
移门声又响,这回走进来的是陈定澜,看到眼前景象,蓦地一愣。司徒薇怕这位大伯,跟他不亲,瞥他一眼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想灵堂后面搞这种事情,哥多半是要挨骂。但奇怪的是,陈定澜甚至没出声,自觉来得不是时候,转身出去了。
司徒薇眼珠子要掉下来。
吊唁正式开始后,司徒薇没再见少薇,而是和她哥站一块儿,扮演一个静默的孝子贤孙,满面肃穆哀容,对前来上香献花的亲友们回以鞠躬,再被他们牵过手交代两句节哀顺变。
司徒薇却常常出神出去,想灵堂后的那个女人。他们从花厅出去时,佣人正巧给少薇端了托盘过去,里头是新泡的乌龙茶和一碗放了鸡蛋的阳春面。
一副要在那里久战的模样。司徒薇想。难不成他们在堂前忙多久,她就在后面陪多久?她没自己的生活事业的?末一句已是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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