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神天,城隍大殿。
空荡的大殿死寂一片,但比起原本肃穆的庄严,如今神殿内可谓是狼藉一片。破碎的石棺,伏倒的信众,晕厥在地的祭司,以及地上残破的法阵与满堂纷飞的符纸。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将作阵的符纸卷至穹顶。纸张左摇右摆地落下时,像擦拭一样缓缓地“擦”出了一个幽邃的影子。
一道颀长清瘦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大殿高悬的王座前。祂站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有些唐突,又好像原本就站在那儿。
王座与祂,像一卷墨色已陈的画。从亘古至今,不移不变。
看到那道人影的瞬间,神色癫狂的外道信众俯身叩拜,五体投地。大殿两侧的鬼卒石像也齐齐垂首,拧动头颅的声音整齐划一。整座大殿静得仗马寒蝉,只剩符纸与经幡翻腾的窸窣之音。
殿中,众人跪伏一地,只有楚夭与那道人影依旧站立。这本该是极其森然诡谲的情景,但楚夭望着那道影子,却忽而霞飞双颊,心跳不已。
楚夭看着黑影转过身来,那具曾令她一见倾心的莹白骨架裹了一层黑红的薄雾。那薄雾如活物般蠕动着,像一身淋漓湿泞的血肉。祂身披九龙袍,容戴黄金面,燃烧着深蓝魂火的眼眶一寸一寸地扫过殿宇。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瞥视,大殿内的空气便好似被祂掠夺一空。被祂目光扫过的信徒,都克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战栗。
楚夭捂住心口,如此寂静的环境下,她却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泵血的声音。
楚夭本不应该如此惊慌,毕竟她已经无品尝过这种突然降临的心悸。她以为自己有所长进,总有一天能在心上人面前从容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但当它再次降临时,楚夭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依旧会为此束手束脚,近乎狼狈地捧出自己柔软易碎的心。
她无措地轻唤:“姜郎……”
“君、君上!”楚夭话音未落,一道下定必死决意的声音便昂扬地盖过了她的轻语,“请君上恕罪,我等无意惊扰您凡身的安眠!阴荒殿主筹谋数百年,我等信众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如今大计将成,只待落子将军!谁、谁知这邪道妖女竟闯过无相法域,擅入神殿,惊扰您的安眠!我等护驾来迟,请、请君上降罪……!”
信众悲愤齐呼:“请君上降罪!”
请罪的声浪一落,戴着黄金面的骨架便转头望向了楚夭,眼眶魂火幽幽:[你是何人?]
“我、我?”楚夭十指绞紧,脸蛋红得滴血,“小、小女子名楚夭,双木楚,蕨草夭,芳龄……呃,永远十八,尚未婚配……”
谁问你这个!俯跪于地的信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几乎要悲愤地呐喊出声。这邪门的妖女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调戏祂们君上!
[你只身穿越了吾之法域,没有迷失方向,没有步入疯狂,甚至一路抵达了
吾的长眠之地。]冥神骨君,亦或者说“姜佑”眼眶中的魂火一盛,却又很快回落,[……原来如此,你身负吾之血肉,受吾遗泽庇佑。是以虽非神使,却依旧有穿行无相法域之能。]
“啊?”楚夭放下了交握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茫然地呢喃道,“……身、身负血肉?我我没有吧?姜郎,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此话一出,永留民哽在喉口的那蓬血终究还是喷了。
一位老者悲愤欲绝地大喊:“冥器!君上的血肉化作了一百零八件冥器,妖女!你竟偷盗了君上留予天殷的遗泽!”
“我没有,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楚夭瞠大了眼眸,大声反驳道,“我还觉得奇怪呢,一群神神叨叨的魔修把姑奶……把我绑到了变神天!要不是我机灵,趁着大雾逃跑,差点就被那群杂碎下油锅了!结果一跑到雾里就突然冒出一群人追杀我,要不是我因祸得福遇见了姜郎,我非得把你们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你擅闯我族圣殿,不追杀你追杀谁!永留民们纷纷怒视楚夭,如果目光能杀人,楚夭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在场的永留民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数百年来,为了推行大计,祂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君上生前留下的血肉遗泽,如今天殷也仅剩四十来件,其中大半还分散在中州各地,用以镇压地脉,护佑山河。其余冥器,要么耗尽了神力化为只有象征意义的国宝,要么在战事中损毁亦或是流落在外。君上说这妖女手中存着冥器,必然不会是假的。但流落到妖女手中的冥器究竟是哪一件?永留民心里也没有底。
眼见着两方还要在辩,姜佑抬手向下一压。场中嘈杂的喧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姜佑的声音,在所有人识海深处响起:[你如何知道吾之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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