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颔首示意,不再多言,转身往宫城外行去。
二人便这样擦肩而过,没有再多说半句。
陈靖柳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却见那黑羽卫装束的青年,身形笔直举止大方,没有半点惭愧或者得意,仿佛心如止水,完全没有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陈靖柳安心了些,但不知为何,又有些莫名的不满。
自己无比看重的事情,别人却风轻云淡当作没发生过,很难不在心头产生落差,或者说是埋怨。
虽然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陈靖柳闭上眼,收敛其自身的情绪,待心思平稳之后,才继续前行。
再回头时,宫墙下的长道上,已经没了身影。
陈靖柳就在这宫墙下,安静的站了一会。
下午时分,赵闲来到的东华城国子监附近的街道。
李夏的府邸焕然一新,朱门围墙都重新上漆粉刷,显然是在为年底的大婚提亲做准备。
问过看门的杂役,李夏不在府中。
赵闲算着时间,应当快要从衙门里回府,便在街上的酒肆里,叫了杯茶水等候。
前几日的刺杀,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对手将他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处处针对。
若非龙门三叩首的功法,他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身陷险境,也让赵闲长了记性,日后不到必死之局,万万不能再出全力了。
至于红花楼的杀手,赵闲到不担心。
红花楼打开门做生意,规矩也很简单,出了钱雇佣杀手,目标死了或者杀手死了,便算是钱货两清,想要继续刺杀,得重新出钱悬赏聘请。
毕竟修行法门千奇百怪,即便身经百战的刺客,也可能被幼鹰啄了眼,红花楼杀手卖的是命,不是承诺。
赵闲现在担心的,是出钱雇佣杀手的人。
能对他了如指掌,必然是大玥这边的人,很可能就是白敬亭、齐星涵等人背后的主使者。
而杀他的价钱,三百白玉铢,三十万两白银,对修行中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大玥能拿出来的势力很多,但愿意为了杀一个三境修士便拿出来的,就很少了。
对方之所以请红花楼,便是为了隐藏身份,不露出蛛丝马迹。
赵闲光凭着一个价码,很难猜测到是谁。
不过,这次被刺杀倒是有些收获。
从那名叫崔锦的杀手的身上,赵闲倒是得到了一枚玲珑阁。
是一枚餮纹佩,正面刻有兽头,寓意趋吉避凶。
空间大小与他的乘风佩差不多,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
除了符箓和普通法器,还有丹药、兽核、以及稀有的奇珍异草,里面还有几本游记。
能随身携带贵重的玲珑阁,想来这位红花楼的杀手,做过不少买卖,从三人的默契的配合也能看出,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赵闲取出里面的游记,随意翻看,记载的都是南屿洲西边的情况,有人情冷暖山川美景,也有厮杀时的领悟。
书中时常提及两名伙伴,显然这几本游记,是那杀手闲时书写。
扉页之上,还写有‘清风不负逍遥客,剑斩三山诛九妖’。
这句话的出处,赵闲倒是知道,十君子堂中有记载,是晓书楼评价当年陆剑尘年轻时的事迹。
至于什么事情,书上并没有记载,只有这一句话。
看来这个叫崔锦的杀手,确实想成为一名剑客。
赵闲喝着茶水,仔细的看着游记里面种种,时而也会露出几丝笑意。
至于可惜,并没有。
人无至善,也无极恶。
在赵闲看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地方,值得让人看一看。
等了半个时辰,李夏的马车终于停在的府门之前。
并未穿官服,只是身着白色书生袍,唇红齿白的脸上,带着些许落寞。
得意的将领,失意的书生,都能让女子为之倾倒。
只是这落寞的表情,出现在李夏的脸上,让赵闲有些意外。
刚刚定下亲事,怎么会这般落寞?
他抬起手,开口叫了一声。
李夏闻声回头,脸色立刻浮现出喜意,急忙走了过来,在酒桌之前坐下。
赵闲本想恭喜几句,看着他的神色,便转而开口道:
“李兄这般沮丧,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夏在桌前坐定,脸上露出苦笑,叹了口气道:“只是些家中琐事,让赵公子见笑了。”
赵闲倒了杯茶,放在李夏的面前,微笑道:“那就好,如今得佳人倾心情场得意,怎么能这般失落,若让外人瞧见,还以为你没瞧上成家妹子反悔了,到时候你可有苦头吃。”
书生李夏听到这番调侃,腼腆一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想了想,又放下茶杯,吐了口浊气:“此次敢登门提亲,全是公子那番话点醒了在下,换做以前,我不知要犹豫多久,才敢开口。”
赵闲随意摆手,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还未开口回应,李夏接下来的话,便让他愣了愣。
“昨日将事情定下来,本以为大局已定不会出岔子,只是今天早上,彩柔跑了过来,说关外的商道出了岔子,需要成伯父前去坐镇,刚好过些天要出关搭理生意,便准备提前出发。”
李夏说到这里,轻声长叹,显然有些不舍。
赵闲皱了皱眉,疑惑道:“商道出了什么岔子,这般着急?”
李夏见他不知,解释道:“关外通往青岚国的商道上来了一伙修士,占山为王扣了成家的车队。在关外大玥的律法并没有作用,只能是成伯父出面解决此事,否则影响日后来往的生意,朝廷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赵闲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李夏端着茶杯,轻声道:“也不怕赵公子笑话,彩柔她今天早上过来,是想让我一起出去,说是舍不得。但现在朝廷正与大陈国商讨和亲一事,政务堆积如山那走的开,便拒绝了。彩柔性子本就柔弱,哭的很厉害,送了十多里路还是不停的哭,我总感觉对不起她,刚刚定下亲事,若不是政务缠身,应当陪她一起去的。”
赵闲双目微凝,惊讶道:“已经走了?”
李夏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些许愧疚。
赵闲浑身一震,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很大胆,也让人难以相信。
从百刀庄开始,他前前后后查了很多,但没有任何的头绪。
即便是现在,将发生的事情前后滤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关联。
百刀庄、三柳观、玉织楼、乃至见马亭外的刺杀,亲身经历却没有任何线索和破绽。
此时此刻,他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北城遇到的那个高挑的女修士,只是简单的追逐,然后失去了踪影,又落在了成家仓库的旁边。
这是他唯一莫名其妙的事情,没有起因,也没有结果,就是这般看似巧合的发生了。
虽然心中难以置信,但在这件小事的印象下,赵闲心头的想法越来越难以抑制。
如果那个女修,是故意把他引导成家的仓库旁边,发现里面的破气弩,让他能记住此事,又不至于当场反应过来。
如果是这样...
赵闲蹭的站起身,甚至打翻了桌上的茶碗。
他没有半句话,在李夏愕然的目光中,冲出了茶肆,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无论猜测是真是假,此时此刻都要当真的看,宁可虚惊一场得罪成家,也不能视而不见。
驱马在街道上飞奔,赵闲冲玲珑阁里取出了一只烟火。
这是黑羽卫在极为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动用的东西,用来呼唤周边的同僚。
烟花冲天而起,在黄昏时分着亮的整个东华城。
所有在城中巡视或者休整的黑羽卫,皆是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朵烟花。
东华城,已经近百年没有燃起这种烟花了。
上次,还是外来的刺客,企图行刺大玥天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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