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而来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了东华城。
连夜出城的军队与平民,望着天空落下的细雨,伸出手接了几滴,透着刺骨的冰凉。
陈靖柳坐在车窗旁,不时回头看上几眼,城门那边一直没有马匹行来,也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秋雨的落下,让她想起那个如水般温纯体贴的男人,脸颊不可察觉的升起一抹绯色,又被理智给压了下去。
伸出手接了几滴秋雨,又蹙眉缩了回来。
这雨,很冰,不像是这个季节,但其中的感觉,又有点奇怪。
她再次伸出手,接住那冰凉而又带着几分熟悉的秋雨,动作小心翼翼,似是怕外人瞧见。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这番表情和动作,有种耐人寻味的滑稽。
同一片天空下,东城门旁的一间茶铺。
阴云遮蔽了星光,整个东华只剩下了雨声。
破旧的方桌,一壶老酒,还有靠在桌上的长刀。
赵闲抬起手中酒碗,喝一口又放下去,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喝酒。
不知道为什么要喝,或许只是随便找点事情做。
双眼清澈的如同一面镜子,不带一丝的情绪,不像是死水,但也不是活人的。
脑中的一团乱麻,在此时已经安定了下来。不是想开了,而是逼着自己不去想。
脑中的想法没有意义,只需要想去做什么。
一个目标,就够了。
想在多也没有意义,事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就如同那九天之上的星辰,高悬与顶的日月,不会因为情绪而发生改变,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便出现在哪里。
这是不是天道的无情,赵闲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好不容易从一块随波逐流的石头,修成了可以不受限制的人,而现在,他又变回了一块石头,
唯一的不同是不在随波逐流,这块石头知道自己要在什么位置出现,要做什么事情。
当石头的感觉他不喜欢,但哪有如何,想法是没有意义的,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雨势渐大,天空中的雷鸣声不断。
东城的长街上,岳进余身着银甲,走在大雨之中。
枪尖的雨水化为一条细线,俊美的脸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马蹄声叮咚,在集满雨水的青石路上留下一串白雾,由远及近。
银枪骏马,浑身的气势,如同那不占烟火的偏偏佳公子,让人只敢远观。
走到城门前,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走到了道路的中间。
赵闲拖着长刀,在雨水中划出一线水花,然后抬刀指向前放的骏马:“怎么来的是你?”
岳进余眼神冰冷,似乎是为了掩饰那莫名而来的威胁,他昂首俯视前方的师弟,轻声道:“报答家父的养育之恩。”
赵闲抬了抬刀尖,认真道:“回去,告诉公主殿下,我赵闲欠她的,今天还给她。”
对于这个带着命令的口吻,岳进余脸色微沉,长枪指向面前的青年:“就凭你?”
话落,骏马抬起了前蹄。
刀光闪过,赵闲抬手在地上拉出一道痕迹,望向岳进余冷声道:“跨过这条线,我便先宰了你这无能还不自知的废物。”
马蹄骤然停下,岳进余洁白的脸已经暴怒,他抬起长枪震开雨水,气势攀升至顶点。
只是马蹄始终没有踏过那条浅浅的横线。
岳进余注视着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似乎是在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只要过了线,真的会杀了他。
一个三境的武修,怎么可能将他这大玥双壁之一压下去。
不过这眼中的近乎无情的杀意,确实让人胆寒。
赵闲收起了长刀,翻身上马往城外走去,连回头看一眼的动作也没有。
岳进余瞧着那道背影,手上的长枪发出蝉鸣,眼中的怒意却平静了下来。
“这是你自己要去送死。”
岳进余轻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那条细线,带着怒意将长街的青石化为碎块。
马匹来回渡步,似乎是在犹豫。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来回独步的时候一直那条线的另一边,没有跨越过半分。
纵马疾驰,来到了镇东关。
天上的雨越来越大,雷光将荒原照的雪白,从城门处,已经可以看到远方那绵阳至荒原尽头的军队。
大陈的兵马缓缓推进,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延缓的速度。
而镇东关上依旧龙旗招展,却没了守城将士的身影。
单人一马,独自站在这雄关之前,面对着遮天蔽日近五十万的人马。
一股莫名的豪气充斥胸间,又被迅速了压了下去。
赵闲站在城门下,脱下了身上的黑衣卫服饰,折叠整齐放在地上,换上了那身出门时带的白袍青衫。
取出玉簪插在头上,认真整理了服饰,然后对着黑羽卫的衣袍及令牌行了一利。
拔出地上的长刀,含了口酒喷在了上面,又自己大灌了一口。
然后用黑布蒙着了大黑马的双眼。
一切动作顺畅而自然,如同做着最平常的事情。
没有落寞的孑然故身,没有愤怒的逆境孤勇,也没有不甘的末路孤鸣。
“走了!”
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这句话,也不知是对大黑马说的,还是对这个后面的所有说的。
暴雨如注,甚至冲散了大陈前方的阵型,被临时抓来的新兵手中战旗东倒西歪,攻城用的器械也陷入泥沼中停滞不前。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远处如俯虎的雄关下,一个鲜衣怒马的青年,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放到是镇东关突然响起的战鼓,让大陈的军队一阵茫然。
鼓声如雷,响彻天地。
赵闲回首望去,却见那巍峨的城头之上,一个穿着碎花群子的小姑娘,正用力举起两根巨大的鼓锤,敲响了那面在此放了数百年的战鼓。
小寒浑身湿透,脸上泪如雨下,却倔强的瞧着那面战鼓,眼中始终望向那个最熟悉的身影。
泪水夺眶而出,赵闲脸上暴怒之色尽显,厉声大喝道:“走啊!”
小寒倔强的摇头,哭声近乎沙哑:“少爷,你要去那儿,小寒都不拦着,你要去哪儿,小寒都跟着。少爷不逃,小寒也不逃。”
娇小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近乎驱散了满天的雷雨。
赵闲大喝一声,强忍着那股退意,驱马往前疾驰。
鼓声每响一下,他的心湖上便挨了一记重锤,马蹄往前跨出一步,气势又攀升了一分。
城头上,萧剑一杵着长剑,站在望楼之中,看着那个青年往前疾驰的身影。
“无情道,原来还能这么修!”
沙哑的话语从驼背老者的口中传出,没说出一个字,他的容貌变换一分。
一句话说完,满脸沟壑的老者,已经变成了一位黑发如瀑的绝美青年。
唯一没有变的,是那如同擎天巨柱般不动分毫的气势。
“去吧!”
战场上,一声淡淡地低吟,响彻在了赵闲的心湖之间,不知出自何人只口,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却让人倍感安心。
赵闲神情猛然一变,再次恢复了沉浸如水。
回头瞧去,鼓声已经停下,小寒也消失在了城头。
天上雷鸣声大作,雨水带着诡异的弧度,化为了一个漩涡朝着飞马聚集。
在这满天秋雨雷鸣之下,赵闲破开了那道三境的门槛,跻身四境。
只不过转瞬间,这浩瀚天威在他眼中,变成了可以看到的轨迹,似乎只要抬手,便能将这些不可名状的线条抓住趋势。
这场雨,是属于他的。
萧剑一杵着长剑,略显阴柔的脸色没有半点表情。
他知道刚才的出声坏了规矩,让面前这个小子的无情道无法圆满。
只有自己走出去,牵挂一切却心无动摇,才能体会真正天道的无情。
人间最有情的人,做人间最无情的事,所需毅力远超那些天生无情无欲的人。
与之相比,寻常的无情道,如今看来只是一群忘情负义的小人。
道之高,意之远,已经超出了他现在的认知。
也是因此,萧剑一明知后果还是开了口,只为不欠这个小子的人情。
即便是有害与他,萧剑一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知道赵闲会领情。
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对一个无情道修士来是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没用这种情绪,只是一颗不断往上走的石头。
东华城内的平阳王府,身着黑衣的老者望着天空骤然变化的暴雨,背负着双手,长声一叹:
“终究还是入了道,这个局,让人看不透。”
天空中的变化,自然也引起了城外大军的注意。
百位军中修士,都是错愕的看着天空,猜想着莫非对面又有人破境成仙。
等待前方士兵回过神来的时候,滔天的雨浪已经席卷而来,硬生生在阵列之中,斩开了一个缺口。
这是一把刀,真正的刀。
所向霹雳无往不利,如同跃入鱼塘的魔龙,只能看到席卷的气浪,穿过一层层的阵列,直逼向中军大营。
骇然的刀势,每一刀都带着祖龙辙离的威压,低境修士只是触碰,便化为了满天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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