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座完整洞天福地,别说三月时间,便是三年光景只要能寻觅凑齐,也绝对称得上古来绝无仅有的一等事。
希望寄托于此,铁定是看不到光明,只有另觅他法,才是上上之策。
墨家主事人清楚此理,疯子自然也心知肚明。
故而,星移法阵就成了纸上谈兵,半点落不到实地的空中楼阁。
“老弟,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权当听了声犬吠,一条路走不通,大家又不是什么脑壳不灵光的憨货,再走他路便是,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疯子拍了拍墨家主事人的肩膀,眼下对于他来说,责任与压力就会相当大一部分压在这位心力憔悴,头发渐白的主事人肩上,而他所要承载的则是动辄山呼海啸而至的诸多疾风骤雨。
双方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不过是深陷泥沼的深浅程度不一罢了,终究来说,对这位被疯子强行拖曳进泥沼的墨家主事人,称不得厚道。
“无碍,躬行此事之前,便知晓其中成败得失,男儿遇事无畏,自需砥砺前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方才为顶天立地大丈夫尔!”
墨家主事人说话间,倒是对疯子拱手致歉,于他看来,开凿工程一事自然是他职责范畴所在,既然其中另生是非,一切照理而言,自是他分内处理之事,理所应当,责无旁贷。
话说至此,疯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扫量一眼不远处几位欲言又止的墨家弟子,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这里再给你们提供一点举手之力,尽量让商家一脉多拿出点诚意来,如此这样,也好尽快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好赶在寒冬暴雪之前,大伙能围炉而谈,吃着火锅,把酒言欢,岂不惬意?”
墨家主事人再次致谢,不过并未言重任何日后犬马相效的落俗之词,在他心里,这位富公子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而与聪明人共事,点到即止便好,用不着重锤重擂。
不过,令他尚未想到的事情还不止于此,正准备离去的疯子突然止步,双手拢袖转身笑道:“既然老弟厚道如斯,在下也不能太过吝啬,先前答应的条件不变,另出百尊傀儡力士供你派遣,我这里先前从墨老头那里拿过一些,当时也不知道这玩意这么稀罕,若是不遇上今天这事,只怕还丢在箱底哩,不曾想老天助我,也算是好人好报,明天东西会到齐,届时还需要老弟多劳心劳力了!”
疯子冲不远处几位愁眉苦脸的墨家弟子挥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便率先离去。
“先生,眼下该如何,方才就应该将事情的严重性说给那位富公子听,以免功败垂成,损了墨家一脉的名声!”
几位弟子蜂蛹过来,围着主事人各说各话,发表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以及可能存在的可行性解决之术,墨家一脉素来有“议事”的习惯,讲究群策群力,故而墨家主事人在此,也是断无可能打断这种传承的。
待几人说完,一直聆听的主事人这才开口回应:“这位富公子站的比你我所有人都高,看的比所有人都远,这一点你们暂时无法明白,但不妨先将这位富公子形象看的高大一点,这样一些心中的埋怨就会消减不少,看待问题的心态也会理性一些,积极一些,眼下是一座古战场做了拦路虎,又不是神仙止步的魔主葬地,大伙多想想法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疯子一路回到南城,倒是并未直奔商家落脚地,而是先去到了兵部尚书来俊臣的府邸,门房通禀后也就很快见到了刚获得天子殿下嘉奖的来尚书。
来俊臣因为前几日于南书房议事中表现出众,颇得天子赏识,不仅得了圣意浩荡的玉如意一套,而且听及天子之意,还有心让他兵部尚书一职再左迁一二,做那辅佐宰相的右相一职,虽是辅佐之臣,但较比兵部尚书,自然是算得上左迁高升,也称得上两三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了。
正在书房提笔献策的来俊臣,抬眼看一下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疯子,示意先落座,待他写完所余不多的献策,三两侍女端茶拎炉而至,虽未到寒冬雪降,但诸如这些官老爷们已然用起了暖手炉,炉上可另煮茶水,物尽其用,也不算浪费。
疯子端茶而饮,随意打量这位踽踽独行,前路漫漫的官老爷书房布置,装饰简单,文人追捧的字画自然有,其他也就一桌一椅,最多的当然是各类整理得当的经卷古籍,涉猎繁杂,五花八门,“博学多识,眼界开阔,也算难得饱学之士,只可惜……”疯子心中略有遗憾,博而不精,大抵逃不过一个结果,便是会被万千学识迁拽拖曳,好似学海泛舟,被大浪裹挟前行,随时都可能翻船。
来俊臣放下笔,转了转微微泛酸的手腕,便来到勉强算是招待客人的小茶几前,笑道:“不知先生来此,可是又有高见相授?”
给疯子斟满茶水,来俊臣将炉子上的煮茶器皿拿掉,开始用炭钳翻整炉中木炭,这暖手炉本就不大,拢共也就承装不了四五块木炭,故而用以煮茶算不得方便,用以暖手倒是合适。
“降雪即至,来尚书用的起这一两银一块炭,但想来北城之众自是用不起,等天一冷,雪再积而不消,即便和衣而卧躲在家中,也是一等一的难熬,届时因一场降雪而冻死的人众,不用在下多说什么,想必来大人也能循古断今推衍一二,而如果那时再起战事,北城人众横竖都是死,不敢说全部人会投敌叛逃,但总会有些许此人出现,一旦这个口子一开,且被城外加以利用,北城可能真就无以挽救!”
疯子转着茶杯,说的清闲无比,但话里流露而出的寒意,却是实打实的素冷。
来俊臣对于眼前这位与天子殿下似有重情的神仙能人多报以推崇,这番话听之有礼,但其中却蕴藏着轻重拿捏堪好的敲打之意,来俊臣点头认可,应道:“先生所言极是,北城乃是南城二重遮防,一旦真如先生所说,遮防部署等同形同虚设,散兵于众的兵卒大抵也逃不过冻死的结果……”
护城大阵,乃是皇城一道防阵,散兵于众的北城是第二道,如果这两道防阵被破,寄身南城中的皇宫,大抵也是灭朝的结局。
“莫非先生来此,是……讨论暖渠引流北城一事?”
来俊臣不愧是心思敏锐之辈,从疯子刻意点题的对话中便能寻到真旨所在,有此心思,在伴君如伴虎的朝堂,也算是不小的辅助。
“可暖渠先引流北城,且不说皇宫天子会如何,单就南城这些王公贵胄就一百个不同意,保不齐还会跳出来横加阻拦,或是暗中作祟使绊子,总之届时迎来的可能会是一场比寒冬降雪更为冷酷的狂风暴雨,毕竟这群官老爷不善雪中送炭,最善雪上加霜嘛!”
来俊臣将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和盘托出,他提及的问题切切实实,一旦事情真实发生,可能造成的影响远不止如此。
人心之冰冷,远胜寒冬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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