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锋利如耙的双手早已蠢蠢欲动。在田老头洗脑下,他自然知道做一个男人、做一个勇士,首先就不能欺负弱势,譬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然而,他身体里的野性已经被点燃,烧成熊熊烈焰,只有胜利才能浇熄。决斗战场之上,只有勇士和战士,没有男人和女人。
“男人?呵呵,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孩子。”她拉开了一臂长的空隙,伸手到脑后,将长发分开两束,绕过脖子,分别放置在胸前两旁,直垂落地。“这样的距离,你可喜欢?”
只要他一个大步上前,双手立即就可以掐住她的脖子,根本不需要借助什么武器。然而,他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勇士之心,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男人,何况,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得不能再老的女人。如果此时,他拿起武器,哪怕是块碎石,不用任何人鄙视他,他首先看不起自己。
“你会后悔点燃野人怒火。”破左耳摩拳擦掌,随即进入肉搏状态,握紧的拳头拍打胸膛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主动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给她腾出更大的防卫空间。
经过皮革店几年改造,他已不是从前那个纯粹的野人了。
他全神贯注盯着老祖母的身体变化。可老祖母纹丝不动,只是冷冰冰地伫立在原地,宛如雕像。屏息聚气,倏然一个飞步跃起,右拳冲破气体,一个俯冲,直击向她腹部。在出拳前,他就犹豫不决,对于落拳的部位难以抉择,除了脸、胸、下体对女人有特殊意义外,脖子和手臂又太过纤细。
拳头在抵达之际,一层光晕倏然在她体外形成,犹如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
旋即,一阵生疼从指关节传来,他的拳头硬生生被淡黄色光圈阻挡在外。怒火立即攻心,野人发出了狼嚎,双拳并下,拳拳皆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力。然而除了咬牙切齿的疼痛之外,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老祖母的发丝。
他终究低估了老祖母。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祖母,怎么可能是老弱妇孺之辈呢?真相她早已了然于胸,他挑不挑武器都毫无胜算。不是她狡诈,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我有任何意外,请你放了田老头。这一切与他无关。结界是我闯,百兽王灵是我放。一人作事一人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迁怒于他,把帐都算在田老头头上。”他心知肚明,就算今天把双拳打烂也不可能接近她的身体,事先也没有约定不能防守。这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他认输,谁让自己技不如人,脑子又不好使。怪不得别人老说野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请吧。”老祖母长袖一扬,寒气立即泛起,此时从她脸上已经无法窥视面具下的真实表情。
看着清澈如镜的池水,他一咬牙,迅速向前走去。
草鞋皮与石块摩擦,不断发出恼人的声音。在他没有验明正身之前,老祖母铁定不会让他轻易离开黑水圣池。何况没有她允许,恐怕此生,他都得囚禁于此了。有那么一刹那,他不由恍惚,总觉得老祖母的面具下,还有一张令他更为胆怯的脸。
跨过断池,心跳剧烈,冷汗直淌,他可没有忘记那些长老们在背后的议论。一个深呼吸,他咬牙闭眼,狠心将左脚猛然扎进池水里。每一个呼吸都犹如吞天吐地之势,片刻之后,撕开眼皮眼睛发现,除了一阵透心凉,并有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于是乎站在池子里,他呲牙裂嘴泡着下半身,双手如鹅翅拨开并发出邀请:“这圣水果然与总不同,站水里泡了一小会儿,顿感精神抖擞,所有的疲倦都被带走。老祖母成天坐在神殿里,恐怕也累,过来泡泡吧,保管你精神气爽哪。”
“怎么可能?不不会的,真神使者不会骗我的,不会的。”她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不止,口中不断重复念叨着,“不会的,不会骗我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说过我不是他。这下你信了吧。”从池子里跨出去,还没有等他一只脚落地,老祖母冲上前抓起了他的脚,将裤管子不断往膝盖处卷起。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来来回回在野人小腿上寻找胎记似的,可惜把每根腿毛翻来覆去,都没有找到丝毫有关证据。
“这只是个巧合。”他企图安慰。
“不。一定是你没有泡透。对,一定是这样。”老祖母的双手往上来到他胸口一番胡乱抓挠。旋即大力一推,金鸡独立的他立刻倒下,扑通落进池子。冰冷再度淹没了他的身体,一阵阵发颤,惊呼的嘴巴来不及闭合,已经灌了好几口池水,但愿没有毒。
狼狈至极,他急忙从水中爬起来,迅速逃离池子。
来不及拧干身体,他抱着双肩直打哆嗦,不停在原地跳跃,只求尽快流干。南林的天气,一到夜晚,这些水可就都会变成霜状了。古藤女族虽然有太阳,然而池子里的水却也寒心透骨。
恨不得给她几个拳头尝尝,可惜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他无法靠近的女人。该死的太阳,需要它来温暖身体的时候,它却已经落下,只留下好看不中用的红霞似烙铁烧红了天际。
可恨老祖母陷入她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理睬他眼中吃人的火焰。
她跪在地上,抱着自己,黑发丝含在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真神,古藤女族的子民真的已经痛改前非,为何你还不肯赦免我们。他泡过圣水,为什么不死不伤?如果他是救世者,为什么身上没有真神的印记?为什么为什么”神情如雷劈过,清水般的眼泪从她鼻翼两边哗哗直流。“真神你若不宽恕,为何给我们希望,为何要骗我们”
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流泪如水淌,他不禁泛起怜惜,走上前,犹犹豫豫半响,才出声安慰道,“也许他他过一阵子就会来呢?”
她的肩膀颤抖如风中枯叶,令人心疼。剥去老祖母的身份,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而已。
“莫非误解真神使者的意思了?”她绝望的眼眸突然一转,如钢剑出鞘。
“几百年了,记错了,也正常。”他继续安慰道,脚边已经形成一汪水。“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尽管他不太相信古藤女族的传说。
她缓缓抬起头,仰望着他的眼神开始变幻,仿佛他是一只待烤的猎物,双眼光芒四射。
“恩,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她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浅笑,倒映在地上水波里,狰狞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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