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气浸入骨头,此处阴冷比起野林更肆无忌惮。
好不容易建立的新世界正在一点点地坍塌,破卓尔甚至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在鬼国这昏天暗地之界,没有白昼之别,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伶俜山上,乃至人族,有日夜之分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就像天地那样的存在。有些部落甚至信仰日神或夜神,他们相信是日夜给了一切活物生命。
一入鬼门关,身体再也没有被困意袭击过,恍若永不知疲倦,无需任何休息,便可继续前进。
无人好奇谁刚跨过门槛,幸好有硕大的壁炉正在卖力燃烧,热情熊熊顿时暖心。霎那间,看不出火中黑不溜秋且毫无统一形状的,究竟是木头还是石头?热气氤氲,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踱步在酒肆中,眼睛不知如何安放才合适,这场长梦究竟如何才能醒来?倘若这不是梦,他不敢往下想,再度把冒出的念头掐断。
酒肆大厅里人头攒动,喧嚣震耳欲聋,大块头自来熟,领着他们从墙缝的空隙里挤出去。
就在此时,一个马夫打扮的男人从人群里飞了出来。
“滚。”
人群外的一个男人嚷道,立即填了空隙,侧身使劲挤进去,随后踮起脚直把脖子往里送。透过他的胳肢窝缝隙,破卓尔看见桌上的钱币堆得和小山丘似的,转眼那道缝隙已消失。
马夫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过来,身后几只黑狗立即吠叫并作势扑向马夫。
每一只黑狗都凶神恶煞,獠牙的狠劲令马夫骇然,继而一个踉跄,顺势扑倒在他脚掌前,一阵呕吐物般的酒气扑鼻。这里的狗比白爷爷的母狗还要凶狠几分,母狗的脸从脑海里晃过,他甚至来不及想清楚那是一张什么样的狗脸,注意力就被硬拽了回来。
一个男人陡然揪住马夫的耳朵,提了起来,道:“你该走了。”
健壮的男人看起来像极了牛扒皮的走狗,穿着深恐别人看不出他们身份的异服,步态嚣张,目光如刀,切过每个人的面盘。起码酒肆里已望见好几个人皆如此穿着打扮,谈不上好看,但大老远就能一眼认出,那是一伙人。
马夫一言不发,烧红的脸只是不停地喷出酒气,旋即抬头突兀地望向他,一张嘴就露出了污黑的牙齿和黄浊的舌头。就当舌头想要摆动时,两排突出的牙齿如老鼠挣脱陷阱般从嘴里一跃而下,翻身滚几下,困在地板的凹凸里。那口牙竟是木头雕成,已从牙根处开始腐烂,好几颗正摇摇欲坠。
一声咒骂之后,马夫单臂撑地起身,趔趄至假牙前俯身拾起,顺手往嘴里一按,咔咔试咬了几下,一阵腥臭便弥漫开来。
这比树林里的腐味有过之无不及啊。他也忍不住踉跄,并缩起了下巴。
“哪个混蛋,从茅坑里爬起来也不漱口。”一个尖嘴猴腮相的男人嚷了起来,身板如竹竿,耀武扬威的模样像是个稻草人,嗓门却粗大,顿即引来众人的注视。“又是你这个老酒鬼,究竟灌了多少尿液?一张嘴就像个千年老夜壶碎了一地,操,把老子的好运都熏走了。”
马夫咧着嘴,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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