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那是极力抑制的扭曲表情。
当然,他完全无法猜透,眼前这个依旧白胖如萝卜的小扒皮肚子里究竟装着什么。所谓人心隔肚皮,何况隔着一层猪皮。此刻,细细双眼中的固执宛若陌生初见之人,与之前所见所识的小扒皮完全判若两人。也许这就是田老头所指的人有好几张面具,何时戴上哪张,别人完全防不胜防。
“父亲!”小扒皮再次叫唤,圆圆拳头攥起,指头关节在大腿侧处来回摩擦。
“小公子,通行凭证不是一件小事。”低首玩弄辫子,管家的头被铃铛完全覆盖,以至于破左耳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小扒皮对管家的提醒充耳不闻,挪动身躯,上前直视牛扒皮。
那眼神破左耳熟悉极了。野林里但凡有点实力的动物,在面对敌人,与之对战的时候,通常就是这种充满了无所畏惧的眼神。这完全脱离了田老头所说的父子尊卑。
“孩子,对田老头那野人,有这个必要吗?”牛扒皮的小眼睛只剩下一条线了。
“虎毒不食子。这世界上至少还有正常的父子关系,孩儿甚是羡慕。”小扒皮说。
闻言,脸色骤变。“管家,听见小公子的话了吗?”牛扒皮的脖子根本无法后转,只是朝身后歪着嘴巴。
“是的,老爷。我会尽快办好。”管家的应答如泠泠之风在头顶打转。
“除了小树子和破左耳,其他人都可以滚了。”小扒皮旋即下逐客令。
“篝火宴会,孩儿你......”牛扒皮面有难色。
“该做的事情,孩儿一件都不会欠父亲。”小扒皮说。
“那就好那就好。”牛扒皮露出笑容,“那你好好......”
小扒皮还未等牛扒皮,已经由老奴的伺候着躺下,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
“好好休息。”牛扒皮的两颊抖动一下,挪着硕腿离开。
管家离去的步伐倒是轻快悠闲。
其余一干人等以极快的速度退出木屋,只留下他和树子,还有几个常在的家奴。
牛扒皮咬牙切齿、不得发作的窘迫模样像极了恼羞成怒的野猪,却憋着脾气装作若无其事,着实滑稽。
野林里一兽克一兽,人类里却是一人压一人。其实人兽是相同道理,只是兽类更加直接,不像人那么麻烦琐碎。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非得弯弯曲曲,来来回回好几次才能扯明白。
众人的身影已匿。
“管家没有为难你们吧!以后能离他远点,尽量别靠近。明着我还能保护你们,私下暗里你们还是谨慎为好。起来,给我更衣。”小扒皮张开双臂,却忽生不解。“树子,你早已获得通行凭证,为何不愿意做个自由人?”
“树子哪都不去,一辈子就伺候公子。”树子的眼神满溢真挚,从他手中接过衣服,忽视不见他眼中的讶异。
“你不是他。发起病来,我自己也控制不住。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小扒皮摇头叹息。
“树子心甘情愿。公子在哪,哪就是树子的家。”
“家?”小扒皮扭动脖子环视着木屋,“唉。破左耳,等你父亲和你获得通行凭证,就快快离去吧。天大地大,做野人都比呆在这里做人要舒心快意。”
“谢小公子。”破左耳双膝跪下,真心地磕头。
田老头口中念叨的通行凭证,他自然是从未见过,但光想象就能知道那东西的重要性。如果有这东西,他和田老头也不至于沦落在这里做牛做马,吃尽苦头。他开始感觉前所未有的困惑,因为眼前这个小扒皮犹如立身野林浓雾中,教人什么都看不清,就算看见了,也未必是真实之相。
如果人真的可以随意佩戴面具,那么自己现在所戴着的是哪张,田老头呢?他是否也戴着,戴的是那张面具,还会戴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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