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他自己的原因,林怀恩有些水土不服,但在那几乎只有冰雪与针叶林的冰原上,塔妮娅却几乎准确无误地抵达了自己想要到的地方,这种辨认方向的能力,很难相信,她只是一位失忆的少女。
但林怀恩看着塔妮娅默默地抚摸着猎人小屋的模样,却又很肯定,她确实是失忆了。
猎人小屋已经倒塌了一半,左边的原木墙壁,就像是遭到了某种异常暴力的轰击,散落一地,顶棚盛在地上,勉强支棱起一片空间。
“没办法,我们继续住帐篷吧。”
林怀恩摇了摇头,将白色的防寒帐篷掏了出来。
但是他一扭头的功夫,白发少女已经抓起手边的铁铲,踩在木屋顶部
她举起铁铲,用力地一铲刺了下去,将近一米厚的雪层,顿时从木屋的顶棚滑落了下来。
“还是要住木屋吗还是说,只是想修整?”
林怀恩摇了摇头,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意见影响到塔妮娅这位“专家”。
放下帐篷,他也加入了铲雪的行列。
“与雪为舞。”
就在林怀恩拼命清理着被塔妮娅铲下来的积雪时,少女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与雪为舞。”塔妮娅看着林怀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什么,默默地低下头来,继续铲着积雪:“是我祖父说过的话,与雪为舞”
“亲近它,适应它,最后才能掌控它。”
。
塔妮娅不知道林怀恩知道她的意思,但她只是身体力行地做着林怀恩的榜样。
但林怀恩听着她的说法,却如有所悟。
“水性或者说雪性吗”
林怀恩从没想到,“雪”居然也会有“性质”。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雪”是一种很普通的东西,既柔软,又轻柔,让人下意识地只能感受到美好与浪漫
然而在西伯利亚,却完全不是这样的。
“雪”
“鹅毛大雪”
“漫无边际的鹅毛大雪”
林怀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背后还拉着从屋顶上铲下来的积雪。
看起来轻盈朴素的飞雪,却比雷雨可怕的多
因为雷雨只会流淌在地上,而积雪会不断积累在屋顶上,最终将房子压垮。
林怀恩咬着牙,用力拽着背后的绳索,脚下的雪地打滑,背后的积雪沉重无比,感觉上至少有一吨重。
每一次上坡,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而在将屋顶上的积雪全铲掉之后,塔妮娅也走过来,推着积雪,让它攀上小丘,然后向着河谷的方向,推了下去。
“呼累死了。”
林怀恩看着手中的破雪橇,上面铺着亚麻袋子,车辙已经被深深地压进了雪里。
“走吧,还要搭木头。”
塔妮娅看了林怀恩一眼,继续走向小屋。
两个人合力,把散乱的原木从雪地里挖了出来,将木屋顶棚搭了起来。
直到这里,林怀恩意识到,塔妮娅为什么要把木屋重建起来。
“呜哈”
喝着五天来的第一口热汤,林怀恩感到身体从腹部深处暖和了起来。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帐篷里,他们都无法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生火。
中号的天然气炉燃料有限,根本不可能用来去做熬汤这种奢侈的事情。
而若是想要使用木材,就必须在安全的空地上至少雪地里或者帐篷里,是完全行不通。
林怀恩看着木屋里升起的篝火,耳中是屋外呼啸的寒风,整个人都宁静了下来。
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信号,没有电线。
除了面前的一蓬燃烧正旺的篝火,他和塔妮娅与世隔绝,什么都不用想。
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放松。
也是他,隐隐约约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完全内在的自己。
在辽阔的荒野中,一人独立。
看着天地之大,才能感受到,除自己之外,别无外物。
“他人即地狱”
“但是在荒野里,不存在他人”
“于是,才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谁”
想到这里,林怀恩下意识地抬起视线,看了塔妮娅一眼。
少女低着头,戳着篝火,雪白纤长的发丝,就像是要被火焰烧着一样,染上了橙黄色的光芒。
但是,它们并不会真正地被烧着,化作焦炭。
这也是一种“美”。
林怀恩喝着从常营地下城带上来的野菌汤,心中突然有了种感觉
名为“满足”。
“你仍旧不记得过去的经历吗?”
摇头打散心中的发散,林怀恩低下头,看了塔妮娅一眼。
而即便听不懂林怀恩的话,白发少女仍旧摇了摇脑袋。
“明明记得回来的路知道怎么在这片冰天雪地的荒原中生存下去,却唯独忘了自己吗”
林怀恩意识到,塔妮娅和自己完全相反。
如果说,他是为了寻求心中的荒野,才来到这片一望无垠的冰原。
而塔妮娅就是心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原,而她试图来到这片荒原上,寻找到原本的那个自己。
“先睡吧,明天去你说过的那个村子看看。”
“恩。”林怀恩看到塔妮娅点了点头。
喝完热汤,再加上火焰的熏烤,他有些困了,看了看狭小的木屋,林怀恩坐在椅子上,收紧了衣服。
木屋只有差不多十平方米大,只有靠着里侧,有一张用原木搭成的床,也没有被子,他不可能厚着脸去抢塔妮娅睡觉的地方。
连日的奔波,再加上一整天的重体力活,让他眼皮不断地往下掉。
慢慢地,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