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微明,还未到早朝的时间,已经有几十名官员在崇德殿门口的大树下等待。
为首的乃是孔融与荀彧
他们俩站的端庄,后面有的官员已经紧张的在跺脚搓手。
“这都什么事儿嘛?好端端的,陛下写这废除人头税的文章干嘛?整的人心惶惶!”
孔融凝眉抱怨道。
他是孔子的第二十世孙,小时候就以“让梨”闻名大汉,建安元年被袁谭打败后,从青州逃到许都,被朝廷征为将作大匠,迁少府。
他素来重视礼法,喜欢抨击时政,言辞激烈。
自然,他也算是豪门中的一个,无论是在青州,还是在许都均置办了不少田亩,手下佃农更是不计其数。
面对孔融的质疑,荀彧一捋胡须,环望周围,俨然其余的朝臣跟孔融的情绪差不多,一个个凝着眉,小声议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心思。
呼
荀彧轻呼口气,正打算开口。
就在这时。
一名小黄门低着头快步行至荀彧与孔融的面前。
“陛下有旨,今日的早朝不在崇德殿,而是在许都郊外,请诸位移步那边”
呼
听到这儿,孔融一怔,满朝群臣亦是一怔。
反倒是荀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下官谨遵圣命。”
说着话,荀彧第一个转身迈步走出皇宫,坐上自己的马车,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往许都城郊行去。
其余官员面面相觑,心中想到了什么,“唉”的一声也跟了出去。
颍河之畔,距离太学雍丘之地并不远。
众官员被带到一方县衙。
与往昔的静谧不同,今日的这里挤满了人。
众官员步入其中,却正看到天子刘协坐在府衙的主位之上,而他的身边皇后伏寿也在。
就连许都令满宠也在
特别是满宠那双犀利的眸子与冷漠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陛下这”
孔融当即上前,连忙行礼。“陛下把早朝改在此处,可是与那报纸中提及的人头”
人头税的“税”字尚未开口。
天子刘协一摆手。
“孔少府先莫要言语,不妨听朕先言语一番。”
唔这
不等孔融再度开口,刘协豁然起身,他伸手示意。
“朕于朝中,听闻一句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这句话乃是伊尹的为臣之道,其含义便是说做臣子的应该上辅天子,下济黎庶!”
讲到这儿,荀彧补充道:“陛下提及的这一句,便是咸有一德的要旨与精髓所在!陛下能感悟至此,荀某甚慰!”
荀彧的声音醇厚而温润,丝毫没有半点卖弄文采时的枯涩!
刘协点了点头。“所以说,朕以前做的不好,许多时候没有考虑到黎庶,没有下探到底层,体会到百姓们的疾苦!”
“便是为此,朕今日于此村落之中做个县令,断几装命案,也体会下黎庶生活的艰难,诸位爱卿不妨陪朕一道断上一断!”
孔融与一干公卿大臣不明所以,感觉今儿陛下与荀令君倒是有些一唱一和的味道。
可具体,他们要干嘛,众人却不知道。
“来人,传被告!”
天子刘协像模像样的一拍案牍,顿时间,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被御林军领了进来,看到府衙上陌生的“老爷”,有些不知所措。
宦官冷寿光开口道:“见到陛下,还不拜见!”
“草民拜见陛下”
当即,这对年轻的夫妇惶恐不已,跪地朝刘协行礼。
“朕今日是为民做主,尔等有何冤屈啊?”刘协挥手示意他们站起来
别说,他这县长当的还真的是有模有样。
“陛下,草民草民名唤张三,草民的女儿被偷走了就在半月前,不知被谁给偷了,草民发动乡邻一道去找,可找了半个月,根本没有踪影!”
张三如实陈明了冤屈
似乎是一起偷盗幼童的案子。
满宠眼眸微眯,作为许都令,这种案子司空见惯,可凡是偷窃儿童者,几乎偷走的全是男童,偷走女童寥寥无几,这案子多少有些奇怪。
不等满宠开口
“砰”的一声,天子刘协重重的一拍桌案。
“胆大包天,朗朗乾坤,帝都之郊,竟会出现此偷盗女童之恶贼岂有此理!”刘协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一旁的朝臣面面相觑,他们越发的糊涂了,天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天子亲自来县衙审案,这事儿,太稀罕了!
就在这时。
“踏踏”
天子刘协行至张三的面前。
“张三哪,我且问你们夫妇,若是你们寻到了那偷走你们女娃的恶贼?你们打算如何惩处他”
“俺俺弄死他!俺亲手弄死他!”张三当即回道。
“好!”刘协点了点头,当即眼眸望向身侧的皇后伏寿。
伏寿会意,朝御林军使了个眼色
当即,御林军中让出一条道,两名御林军押着一个老者步入了此间,老者的嘴巴上被裹着粗布,支支吾吾半天却开不了口。
张三回头,吓了一跳,回过神儿来下意识的呼喊一句。
“爹爹”
没错,御林军押解的这老者正是张三的亲爹!
这下,满朝公卿更懵逼了,陛下这是在干嘛?人家儿子丢了闺女,把人家爹抓来干嘛?
难不成人家当阿翁的,还能狠心偷走女娃不成?
没有太多时间细想,刘协的话接踵而出,只是话语中更添得了一分冷冽。
“张三,朕问你你可识得此人”
“他是我爹,张二河啊”
张三当即回道。“陛下,是不是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搞错了?”刘协眼眸眯起,他走到张二河的面前,一把抽开了裹住他嘴巴的粗布。
这下张二河能说话了。
他当即哭道:“阿三哪阿三救救爹,阿三,救救爹!”
“爹没本事,养活你和你大哥已经要了半条老命,你大哥家生了闺女,你又生了闺女,一个闺女每年就要交几百钱!咱老张家实在是养不起了!”
“你说你说,咱们张家三个男人辛苦一生,从未做过啥伤天害理之事,怎得要落得个绝后的下场呢?爹想不通,爹想不通啊”
张二河的语气愈发悲惨,语调也极尽可怜。
“爹爹也是一时糊涂,爹听人说把这女娃放到地鬼坡的塔里,会有人捡走的,若是没有,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于是于是便将小阿三放了进来,事后爹爹看你们夫妻终日面如死灰的样子,很快就后悔了,可再来时,小阿三还在这里,已没了气息,爹爹打算回去告诉你们真相时,却却被这些官兵给绑在了这里!”
“阿三啊,他们是谁?他们要爹我,你救救爹救救爹啊”
这
骤然,阿三双腿一软,他的瞳孔瞪得硕大,“啪嗒”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
“爹,爹”
他口中支支吾吾的吟出几个“爹”字,可他的胸脯却是跌宕起伏。
“咕咚”
口水下意识的咽进肚子里,张三想开口说话,可可嗓子却仿似更咽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偷走偷走他女儿的竟是竟是自己的爹。
而他偷走女儿的目的,是因为因为家里养不起!
呼
呼
粗重的喘息声不断的传出,这一刻,张三崩溃了不光他崩溃了,他的妻子亦是崩溃了。
就连所有的朝臣均是凝着眉,心情格外的沉重。
反倒是刘协他像是事先就做好了准备。
“咳咳”
轻咳一声,他蹲下身子,瞪着张二河。“原来你就是杀死小张三那女娃的凶手,张三哪,你刚刚不是说要亲手杀死拐走你女儿的凶手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却是如此这般的犹豫不决呢?难道说,你要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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