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才十一点,阳光刚开始越过自建楼,呈锐角片状地插进这条弄堂。
尚清刚巧洗了内衣物去晾。她的内衣物总是很性感清凉,颜色亮丽夺目,挂在晾衣绳上,像一面昭示着不知哪方面胜利的旗帜,往往受到自楼底下经过的村民啐骂,“晦气!”
当然了,对于白天的他们来说,女人的贴身衣物都有毒,避如避蛇蝎,丝毫想不起自己昨夜还为之求而不得。
晾完回来,端着蓝色塑料洗脸盆的尚清跟少薇迎面相遇。
她今天穿得异常严实,少薇注意到她口角生疮,烂了一块,关心道:“上火了么?”
为此,她中午炒了两盘清火的蔬菜,叫上尚清一块儿吃。
清火的菜一般都带有苦味,但少薇连苦瓜都是甜的。尚清把筷子一放,两手环胸:“乐不思蜀了啊妹妹。”
本意是调侃一句,看到少薇转得慢慢的眼珠子才觉得不对劲。
“喂。”挥手在她眼前:“怎么了?”
少薇嘴里抿着筷子:“痛。”
“痛?哪里痛?”尚清莫名其妙。
少薇眼神迟钝:“身上。”
尚清伸手在她额头一摸:“好嘛,发烧了还炒菜!”
她扶少薇去床上,一瘸一拐,把自己折腾个龇牙咧嘴。
昨晚上叫住梁阅后,让他陪自己去巷子口吃烧烤。运气多不好呀,正巧碰到混混找茬,梁阅还是高中生,打架得留档案跟随终身吧?尚清也是听别人说的,遂拉起他就跑了。
也是怪自己,非要穿什么夹脚拖出门,跑进巷子就崴了脚,梁阅要背她,她却一把把他推远了:“那几个黄毛的老大我认识,你要是被摁在这儿可是会断手的哦。”
脚步声迫近,梁阅倒退着小跑两步,一转身,真的跑进了深巷中。
尚清脚踝痛得钻心,看他消失很快的背影,反而笑了一声。那几个人不好糊弄,看她化了妆样子也是有点风情,扯了她头发要跟她搞。
“我真不是卖的。”尚清扯嘴皮讪笑。
与其说是被扶到床上不如说是摔上去的,尚清呼哧带喘的模样比少薇还发烧。
陶巾摸索着给少薇倒热水,尚清则又从自己那板香港来的感冒药力扣了一粒出来,逼她咽下:“你自求多福吧,”一扭头,“外婆!热水我来倒!你别添倒忙!”
少薇烧得汹涌且反复,一会儿大汗淋漓,一会儿裹着棉被发抖,尚清给她弄凉毛巾物理降温,口中念叨:“三伏天发烧,真活受罪。”
她动作粗重,少薇闭着眼睛,恍惚中喊:“妈妈……我头疼。”
尚清一愣,磨了磨牙齿,低声骂道:“要命了,我才二十一!”
虽如此,她还是去巷口小卖部给她买了一根牛乳雪糕,大概吃了能好受点——这也是她小时候被母亲对待的记忆了。
她去巷口买雪糕时,少薇接了一通电话,是宋识因的。
这么虚弱恍惚,少不了被听出名堂。半小时后,司机就到了回回停的那地方。少薇走过去,六七百米的路走得汗水涟涟,上了车,手脚缩成一团,上下两排牙齿打架。
“宋先生。”
宋识因脸色莫测:“病成这样也不肯我到你楼下接你?”
少薇咬紧牙关:“路况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指路。”
尚清回来不见人,立刻打电话,少薇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说:“我没事,晚点回来。”
宋识因将她带回了家。这公寓少薇此前已来过数次了,够大,她没参观全部的房间。这次也依然是在客厅坐着,医生很快抵达,问诊一通,给她扎针挂吊瓶。
宋识因沏了茶候在一旁,等医生走了,问:“昨晚上干了什么,烧得这么厉害?”
“跟几个朋友在白沙湖露营,没带被子。”
宋识因微微一笑:“以前似乎很少听你提起朋友。是上次医院见的那个梁同学?”
“不是,是其他朋友。”少薇审慎地没说曲天歌和乔匀星名字,怕他们在酒吧遇见。
“跟他们很经常往来?不要随便交社会上的朋友,很危险。”
“没有,不是。”少薇摇头否认。
“我上中学那会儿,朋友也不多,被霸凌,锁在男生厕所。这是那时候被他们用烟头烫下的疤。”他说着,解下左手手腕上的鳄鱼皮表带,给少薇看很深的两个褐色圆形瘢痕。
少薇瞪大了眼眶:“宋先生这么成功的人,也会被欺负?”
“当然,读书时候我很不起眼,也不受女生欢迎。”
少薇怔然,觉得万万没想到,不自觉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相当不错的大学,靠自己白手起家,我妻子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儿。”
他讲话文质彬彬的,措辞很有书面气。
“你确实应该多交朋友,孤僻的孩子,身上会有弱者的气质,容易招引同类,或者不怀好意的人。”
少薇吞咽了一下,望着他,没说话。
宋识因交叠搭起二郎腿:“不过,这两个月你有变化。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跟在你小师父身后,有点唯唯诺诺。现在你开朗自信了一些。有的人,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你汲取到了一些能量。”
输液的透明软管,自药瓶里连接到她泛着青色血管的手背。药液滴答滴答。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