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句话说出了股“我下次还敢”的味道。
他找出医药箱,给人清洗了伤口,小心贴上创可贴,又交代:“小孩子皮肤嫩,容易受伤,你得离锋利的东西远一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诸伏高明没有因为孩子小就改变自己的说话风格,但他等着小树像景光一样吐槽希望哥哥说话正常点。
不过出人意料的,小不点树仰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一字一句道:“高明哥,我喜欢读书,我不觉得痛。我想变得像高明哥一样厉害。”
小小一团孩子还没有他腰高,诸伏高明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喜欢读书是好事。”
小孩子不仅容易受伤,伤口也比成人好得慢一些。
那道被纸张边缘浅浅划出的伤口过了足足三四天才淡下去。
诸伏高明每天都要看一眼,直到痕迹消失才放心。
他的弟弟景光也注意到了好朋友的伤口,每天他给小树涂药换创可贴的时候都要在旁边守着,绞尽脑汁地做些鬼脸哄人开心。
小树也很配合,每次都张着嘴巴笑两下,等景光走开才叹气。
“真是小孩子,太幼稚了。”
那时候诸伏高明只觉得好笑。
在他看来,小树和小景光都是一样的,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都是他的弟弟。
可这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最终却为了救他,在他面前被人掳走,从此杳无音讯那么多年。
诸伏高明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小充电宝——是那个时候小树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他身边没有什么和他相关的东西,只剩这么个有些好笑的礼物在漫长的岁月里聊以慰藉。
他把充电宝拿出来和桌子上的书并排放在一起,盯着它们出了神。
诸伏高明至今也不知道,在失踪的那些年月,小树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那想必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身为刑警,诸伏高明见过的案件很多,其中不乏因为经历太过惨痛而使受害人出现记忆障碍的情况。
诸伏高明无法想象小树也会经历那些类似的事情。
只是一想,便心口胀痛。
他连被纸蹭一下都能划伤,怎么能经受更多的伤害呢?
上天怎么忍心让那么好的人经受更多的伤害呢?
诸伏高明本想着,既然小树已经忘掉那些过去,那就无论好坏,从头再来。
可偏偏就在他下定决心勇往直前,不计后果、不会后悔地爱他时,却从弟弟那里得知,小树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诸伏高明心想,似乎他带给知花裕树的永远都是一些不好的东西。
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道被纸张划出的伤口仿佛过了二十多年也未能真正愈合。
他总是在让他受伤。
他告诉小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倘若他便是他的危墙呢?
诸伏高明并不迷信,但十多年找不到小树的踪迹时,他也曾向霓虹的八百万神明许愿,希望能给他抛下些许蛛丝马迹。
在这偌大的世界,那虚无的神明终于又将他的心爱之人送回眼前。
本已够了。
是他贪得无厌,竟忍不住想要摘下明月。
或许不要贪心就好了。
比起自己的那些心思,他更希望小树一切都好、诸事顺遂,希望他的人生不会再遭受任何苦难,或者至少能让他代他受过。
哪怕此后再也无法相见。
“愿保兹善,千载为常。”诸伏高明轻声喃喃,“小树,你还好吗……”
闭了闭眼,将小充电宝放回抽屉,关上台灯。
诸伏高明起身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时针即将指向9,那一行人还没回来。
景光不是会领着一群孩子贪玩的人,诸伏高明有些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他走出卧室,拿起落在起居室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眼。
十几分钟前景光刚发过一条消息。
[遇到了一起抢劫案,稍微耽误了时间,马上就回去了。——光]
东京的犯罪率确实比别的地方高一些,尤其是米花町。
诸伏高明披上外套,打算出门接一下弟弟。
拉开门,正对上外面刚要开门的人。
微凉的月光照下来,不够明亮,却刚好够人看清眼前。
比梦境更清晰。
更突然。
仿佛虚无的神明再次施舍下一丝怜悯,又让他窥到不可得的一角。
在记忆里生根发芽的银发少年伏在自家弟弟的背上,微微歪着脑袋,从诸伏高明的视角,只能看到柔软的银发,合拢的银色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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