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见状嘀咕道:“少爷,这个人好贪财,不像是读书人。”
赵闲虚了一声,拉着她往楼上走去。
二楼摆着一张沙盘,周围有二十张座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修行中人最好的地方就是知道辈分,不用人招呼,几个仙人境大佬便坐在了正中,道行低的都没敢落座。
这一屁股坐下起,待会出门很可能起不来。
拖荆女侠的福,赵闲带着小寒坐在她身边,好奇的望向沙盘。
只见老儒生袖子扫过沙盘,一缕缕颜色各异的气流便从沙盘上涌出,逐渐扩散,将整个沙盘化为了蓝色。
水波粼粼,每一缕浪花都分毫毕现,这是位于数十万里外的南海。
紧接着,五彩斑斓的气流凝结成五个小人,站在海面的各个位置,在广袤海面上离的很远。
荆雪正襟危坐,看着站立在海面正中的一人:“江成剑!”
南屿州第一人,也是南屿洲最强的剑客。
赵闲看了几眼,可惜除了一个小人根本看不清长相,他反而对这沙盘感兴趣,不知晓书楼是怎么把万里之外的场景传递到这里的。
他知道天盾石可以通知在外弟子,但也只是文字,向这样如同仙人一样俯视大海他却从未听过。
小寒眼睛放光,有些激动的说到:“少爷,这东西要是放在我们赵家,岂不是走多远都能让夫人老爷看到。”
赵闲点了点头,不过这玩意,就算是富可敌国,也不一定用的起。
荆雪目不转睛盯着沙盘,又指向其他四人:“八宝仙师郑四海,天梭城主墨竹老人,玉枢城掌教锁龙真人,望海楼洗剑老人。”
赵闲只听过八宝仙师的名字,毕竟那是南屿州两位天仙之一,其他三人却没在十君子上见过。
他好奇问道:“荆雪,后面三人很厉害?”
直接叫她名字,荆女侠也没半点反应,认真道:“战力不一定强,但辈分在南屿洲最高,剑皇城的剑客,其实都算出自洗剑老人门下,陆剑尘的师祖也出自望海楼。只不过洗剑老人有个规矩,弟子结丹后便会逐出师门再无来往,十几代传下来,导致南屿州出名的剑客大半都是野修。”
修士之间辈分,以一甲子来计算,甲子之内都算同辈,这也是寻常人跻身金丹所需平均的时间。
赵闲微微点头,对上面的几人大概有了了解,开口道:“正儿八经的老神仙。”
对于这句话,荆雪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到是显得有机会可爱。
片刻后,沙盘忽然有了动静,整个海面忽然平如镜面,再无一丝一毫的波澜。
一个黑色的人影,长发及腰,缓步走到了海面之上。
荆雪眼前一亮,轻声道:“萧剑一!”
赵闲却是皱起了眉头,那个黑衣人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明显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与略显驼背的萧老不一样。
“萧前辈没这么年轻。”赵闲不解的说了一声。
荆雪平静道:“跻身天仙,容貌会恢复为结金丹时的模样。”
荆雪话还没有说完,海面的两位天仙就已经动了手,丝毫不啰嗦。
萧剑一手持古剑,只是普通的一剑直刺。
平静海面没有半点风浪,只能看到萧剑一直刺向那位剑道魁首。
距离尚有十丈,在沙盘上两个小人几乎贴在一起。
海面起了涟漪,往外扩散直天边。
然后萧剑一停了下来,收剑,转身离去。
而那位背负双手的白衣剑客,自始至终都没有拔剑。
赵闲皱着眉,奇怪道:“这就完了?”
荆雪面色沉重,带有几分失落,轻声道:“萧剑一剑道以稳著称,方才气息外泄起了波澜,看来没有稳住。”
赵闲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三万两银子,就这么一下?”
小寒颇为心疼,她还没认真看就打完了。
荆雪心情不太好,转头道:“你以为天仙之间,会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
赵闲觉得也是,不过他还是想看到高手噼里啪啦打半天的场景,和想象的不一样,他只觉得颇为扫兴。
周围的修士,却都是一脸深受启发的模样,埋头思索方才的对决,也不知看出什么没有。
荆雪起身,提着剑下楼,一直很沉默。
赵闲直到她在学萧剑一的剑,现在萧剑一输了自然不好受,便想着怎么安慰几句。
走到门口时,他还未开口,荆雪手中的剑便‘呛郎’的出鞘,直刺向街道另一端。
虽然啥都没感觉到,赵闲反应却极为迅速,取下了长刀,腰间的逍遥游也蓄势待发。
对面的窗户撞破,被绑着的雁翎满脸惊恐,大呼小叫的飞出来,落入了荆雪的手中。
冬日中,落下的阳光近乎扭曲,十二道人影在天空浮现,都是身着白袍,腰悬金色雁羽。
与此同时,一栋方圆百丈的高楼,从山巅缓缓落下,停泊在攀云港内。
赵闲脸色微变,没想到归雁楼的十二尊主全来了。
荆雪面沉如水,持剑往向天空的十二人,没有说话。
十二尊主中,赵闲见过的唐煣站在最前,轻声开口:“都说你们跑不掉,萧剑一与江城主决战南海,荆剑仙肯定不愿错过,我们可是等候多时了。”
这种情况,插翅难飞。
赵闲拉着小寒的手,靠近了几分:“荆雪,你一个人能杀出去便不要犹豫。”
荆雪沉着脸:“他们忌惮陆剑尘,不会对你下死手,冲着我来的,逃不出去。”
既然知道了赵闲背后有可能是陆剑尘,归雁楼没解决陆剑尘之前,不会下死手,最多抓了等陆剑尘过来要人,打的过就一起杀了,打不过也好有个交代。
这也是老琴师临行前,把剑给赵闲的理由,只要他余威尚在,南屿洲就没人敢下死手。
赵闲想了想,拔出逍遥游插在地上,开口道:“我今天要保她,你们动不了。”
唐煣礼貌的抬手,算是对这把剑的敬重:“修仙也好做人也罢,得讲规矩。我七绝门敬重陆剑仙,可以给他个面子不伤你性命,荆雪意图刺杀门主,世上只有江城主能保他,你不行,也保不住。”
赵闲拔出长剑搁在雁翎的脖子上,轻声道:“那我只能一命换一命,拿你们少主抵债。”
雁翎脸色大变,急忙道:“赵兄,你这就不讲道理了,都说了不杀你,你还杀我做甚。”
赵闲望着他认真道:“你的命没她重要,最好想办法让我们离开。”
晓书楼上,老儒生和徒弟,颇有兴趣的看着下方的场景,掏出一本书册,开始再上面记录。
听到赵闲的威胁,天上的十二尊主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唐煣摊开手:“那就是没得谈,门主让我带句话给少主:为不损七绝门威严而死,少主必然位列祖上堂,受万世香火供奉’。”
话音落,他招了招手。
十二尊主应声而动,带起狂暴的劲风将整个攀云港渡口化为断壁残垣,只有隶属其他势力的建筑没收到影响。
流光四气,如同天网罩在了四人头顶。
荆雪长剑急舞剑气成罡罩在头顶,脚下地面瞬间粉碎数丈,在街道上形成了一个大坑。
这还是十二尊主刻意控住不伤及晓书楼的情况下。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十二位元婴,放在天下任何势力中都是不俗的战力,仅凭一个荆雪挡不住。
雁翎已经掏出那扇龙鳞盾,结结实实的护在四人生前,气急败坏怒骂:“我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可惜,无济于事。
仅仅是一攻击,龙鳞盾便已经碎裂,荆雪手中长剑崩断,突出一口殷红献血。
她一把抓住赵闲,把主仆二人推了出去。
“还有我,还有我!”
雁翎急声大喊,荆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滚。”
说罢,也将他扔了出去。
她是一名剑客,技不如人靠杀别人子嗣泄愤,不配称剑客。
气浪从天而降,剑罡破损,在地上显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赵闲被推出去的瞬间,眼中凶光暴起。
持着长刀,却发现连自身气海都被天生十二位尊主锁死,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
螳臂当车,人如蝼蚁。
境界的差距,不是满腔热血和一腔怒火能弥补,仙,就是仙。
赵闲第一次感受到绝望,那种无计可施,连站起身去送死的机会都没有的绝望。
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想变成那种实力为尊的人,但实力不够,连人都做不了。
时至此刻,赵闲握着手中那把长刀,反而冷静了下来。
迅速从玲珑阁里取出那几枚透明珠子,取出一枚扔在了地上。
天地猛然静止。
流光缓慢前行,纷飞的碎屑定在空中。
十二尊主如同蹒跚老妪,在空中一寸寸移动,眼中尽是骇然,从进攻的姿势往回退去。
左良城,皇宫之中,十二岁的曹渠谏放下书本,惊讶的看着城外的攀云港,那边流光四溅,如同暂停的烟火。
“八阵图!”
简单的名次从男孩追中吐出,含着深深的惊叹和羡慕,这是圣人之威。
书房内,一名儒雅老者未被外面的风雨惊扰,其面前,是南屿洲的舆图。
听见曹渠谏的话,老者拔起的舆图上的一面小旗,思索良久,重新插在的舆图的边缘。
那是南屿洲的北海。
攀云港上,被扔出去的雁翎只有眼珠能动,不可思议的看着赵闲,充满疑惑、不解和忌惮。
他可以相信这个小子能掏出陆剑尘的第三剑,能把萧剑一甚至任何一位老祖给请过来,却万万不相信他能掏出这东西。
乾坤道八阵图,能控制范围内所有仙人的只有天仙境强者,而能把这种通天手段装进一枚珠子的,南屿州没有这种人。
赵闲看着静止的攀云港,如同梦境一般,他是这里唯一能动的人。
没有丝毫迟疑,赵闲跳下了深坑,掏出衣服盖在浑身伤口的荆雪身上,抱着她跳了上去。
荆雪还能动,只是很慢,望着满头急冲的青年,有种绝处逢生的放松。
她张了张嘴,缓慢而轻柔的道:“你不..早拿..出来!想气死...我!”
赵闲满脸焦急,扛起来了呆如木鸡的小寒,抱怨道:“我真不知道咋用,若早知如此,就给你让你去杀雁寒清了。”
荆雪在他怀里摇摇晃晃,气若游丝的道:“还有吗?”
赵闲摇了摇头:“就这么一颗,没了。”
“去死..”
荆雪呢喃了一句,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跑到沉瑰楼的中,里面的人也都是僵在当场。
沉瑰楼运人只是捎带,也只有高门大派能搭个顺风车。
因为是南屿州最西边的最后一个停留帝都,接下来便要折回天梭城,楼中人不多。
几名男女带着剑,其中便有赵闲遇到过的唐英,是顺道前往藏剑楼的。
瞧见赵闲跑了过来,还能有意识仙家女子花容失色,畏惧的望着他,似乎是怕他趁人之危来一刀,或者干点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
唐英的天生剑心,此时还有意识,也最为恐惧,毕竟她大伯唐煣还在天上挂着。
赵闲踏入沉瑰楼,心中稍微放松的瞬间,静止的天地变恢复如常。
小寒惊叫出声,莫名其妙的看向四周。
与此同时,十二尊主身形在攀云港猛然消失不见,显然没收住力,也不知闪了多远。
不过瞬间,十二人后又先后折了回来。
唐煣与许栾站在沉瑰楼门口,看着进入沉瑰楼的赵闲,眉头紧皱有几分犹豫。
赵闲见周围恢复,回身举起手中一把珠子:“别动,这一把扔下去,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反正我不会死,你们可不一定。”
此时此刻,赵闲也明白这些珠子是南宫天洛给他保命的东西,与他神识相连,就是不知道其中的效果。
唐煣连退数步几乎破口大骂,怒声道:“惹了七绝门,你还想跑?”
赵闲哼了一声:“你过来说话,听不清。”
唐煣脸色胀红,紧握双拳,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这座沉瑰楼的楼主,身材微胖四十余岁的中年,此时走了过来,向两人拱了拱手,和善笑到:“望二位给我彭衫一个面子,沉瑰楼不动兵戈,在此动手便是与三山五城十一楼为敌,这是诸位前辈定下的规矩。”
沉瑰楼与所有仙家豪门都有利益往来,这个规矩在南屿洲人尽皆知。
唐煣拂袖抱拳:“彭楼主,你与我七绝门打交道多年,此子是我七绝门必杀之人,还望您将他驱出贵楼。”
彭衫和颜悦色,为难道:“我是生意人,来者是客,唐尊主就莫要为难我了,你大可进来抓人,事后楼主问起谁坏了规矩,我为你美言几句便是。”
唐煣脸色一僵,顿时怒从心起。
脱困的雁翎,撤掉脸色的胡子,走过来抱拳道:“这是我七绝门私怨,不敢为难彭楼主,不过路上,还请彭楼主多关照几位门中弟子。”
少主开了口,唐煣立刻恭敬的退了回去。
赵闲看的这一幕,微微皱眉。
雁翎柔美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入了沉瑰楼,我七绝门不会坏规矩,祝赵兄一路顺风。不过这笔账,我记下了。”
赵闲心念一动,那根麻绳就自己飞了过来,他偏偏头:“再会。”
不久后,沉瑰楼腾空而起,穿过云海往西方而去。
唐煣走到雁翎身前,犹豫道:“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雁翎撇撇嘴:“紧要关头,莫要惹事生非。”
他转身往回走去,舒服的生了个懒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唐煣,你刚才真想杀我?”
唐煣脸色微变,恭敬道:“尊门主之令,少主勿怪。”
“好狠的心肠!”
雁翎嘟囔了一句,看似抱怨,脸色却无丝毫的波澜。
他看向远去的沉瑰楼,蹙眉道:“此人出现的时间太蹊跷,总感觉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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