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
和煦无云，清空湛蓝，对瘴气寒雨的蛮林而言，今天真可谓是良辰吉日。
冷风自四面八方急匆匆来祝贺新人，却止步于树林前，绝不敢俯冲进谷，仿佛有透明墙壁抵挡。
清晨时分，一百女兵已经抵达了族长之家。
偌大宅子位于天阶之下，藏于郁郁葱葱中，若不是拨开枝蔓，极不易察觉。那是半镶嵌在山石里的两层木楼，从上而下眺望，宛若一把打开的大扇子卡在缝隙里。
近日观察，女族皆是竹楼，这座大木楼的精致雕刻尤显格格不入，飞檐走壁的怪兽警惕着每一个走进大门的人。大门前是一处小院落，立着两尊石像，瞧不出是何怪物，獠牙咆哮守护在前，面目可怖。
四处可见的长竹竿上白色旌旗随风飘扬，在绿色树丛之中如浪翻滚。红布结成硕大的花朵悬挂在粗重实木制就的门楣上，不禁令人想起了城里贵族婚庆时候的张灯结彩。
全族上下盛装打扮，银饰满身，铃铛歌谣，老少皆载歌载舞，霎那打破了与世隔绝的静谧。紧身的皮革将两面青铜镜子贴在女兵前胸后背，鳞片皮带紧锁腰部，下半身仅以短裙盖住大腿根。站立在大门两旁的她们，英姿飒爽绝不输给男儿。
伫立而望，“这可不是什么女族长该住的房子。”田老头裹着羊皮所缝制而成的大氅，经过漂洗染成蓝色的羊皮已经失去了原貌。比起皮革店的手艺，不得不说，有些事情还是女人比较擅长。
“不就是房子，不都是用来吃喝拉撒。”破左耳说。“你想住，这套衣服你来穿。”
“臭小子，大喜的日子别哭丧一张脸，像死了爹娘似的。你老子我生龙活虎，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你是快活了，我是快死了。”他望着前方，木楼的大门就像魔鬼张开的血盆大口。
“你的确要快乐至死。”田老头突然哀嚎了起来，“老子却即将成为孤家寡人啊，儿子要是娶了媳妇就不要丑爹啦，老子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好啊。”
他索性目不斜视，不再理睬玩上瘾的田老头。现在一看这张丑脸就不由来气，他都没哀嚎老头倒是先叫上，即将赴死之人是他！倏然，一股莫名寒意爬上背脊，前路悠长似阴曹地府，他的腿越来越沉重。
南方野林的天气从来都是女人的脸，说变就变，与世隔绝的古藤女族也不例外。前些天空气里氤氲着夏天的闷骚，让人一脱再脱，今日突然转而见冷，半点不念旧情。
一路如木偶般沉默，僵硬的身体套着古藤女族特有的喜服，慢吞吞跟随。短短一段路，仿佛是一生那么悠长。
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该死的老头，别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其他的准备。”
“贺礼？”田老头高耸双肩，表示两手空空。“日后一定补上啦。现在老子是人质，除了腿毛，一无所有，你不嫌弃的话，老子忍一忍。要几根？”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他咬牙切齿看着悠哉自在的田老头，一副纯粹看好戏的模样令人怒火中烧。
“今日是成亲大喜又不是家里死了双亲，你该表现出一个新郎官应有的样子。瞧瞧，你这张倒霉十八世的脸，真是看一眼都晦气。”田老头伸手纠正他脸上的表情。“那个女族长很丑吗？”
“这是两回事情。”他打掉再度上脸的双手。“和她的长相没有关系。”从被决定成亲开始，没有任何人问他的意见。
“放屁，除非你不是男人。”田老头骂道，眼神充满戏虐，“或许你根本不喜欢女人，女人的绒容貌便是她们的一生。”
“那是你好色。山上受了伤的女人，从来没有人嫌弃她们。我的耳朵坏了一只，你为何还要和我同行？”
“那是因为老子生性善良。”
“放屁，那是因为你比我还丑，那你凭什么嫌弃别人？”
田老头闻言不怒，反而淡然地望着他，须臾之后，才问：“臭小子，火气干嘛这么大？”
“我根本不想成亲。”他的脸扑腾一下子烧着，抬起的一只脚停在半空中，始终不落石阶。“况且我和她不熟，完全毫无准备。”
“准备什么，要先祭天地请各方神灵？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摸黑都能做。”田老头拍着他肩膀示意。“臭小子，你就知足吧。就你这傻不拉叽的呆子，能有女人愿意娶你，该烧高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你不出谷，一辈子窝石洞中，在野林里你顶多就逮个野婆娘暖暖被窝。眼下，这好歹是个高高在上的女族长，收起你这张死了老娘的脸，别得便宜还卖乖。”第一文学网n1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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