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和腿止不住颤抖，望了一眼，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挂了多久？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的脸皮教桫椤树见了都自叹不如，臭小子你他娘的还好意思问。老子打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喊了。”田老头闭眼抱怨，整个身体像个干瘪的布袋瘫软在地。“老子叫得比头牌姑娘还卖力，喊破喉咙，野人王就会装死，老子能怎么办？”
闻言，回忆了片刻，他皱眉发懵一会儿，道：“不可能！”
继续歇息了须臾时候，田老头才开始回忆。
“老子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发现自己倒挂着，下面的石柱子简直索命符咒，随时要人去阴曹地府报道。喊了好一会，老子就口干舌燥，阴风呼啦啦地吹着老子的身体。没多久，整个人就和竹海里冰棍似的。要不是老子的腰带勒得紧，估计命根就残废了。狂风一阵阵，直冲上来，就像一群饿婆娘要扒老子裤子。不过好在老子有九条命，条条都够硬。”
田老头摔得刚刚好，换成他未必能摔成这副模样。“阴曹地府不喜欢丑脸。”他说。
“老子的脸野林独一张，这不是丑，是长得特别与众不同，别有一番沧桑味道。一些女人就专门爱看老子这种饱经风霜的脸，男人味，懂吗？像你这种没有品位的小兔崽子压根没法欣赏，有眼无珠不识货。”田老头终于有力气冲他摆手一声叹息。“不过刚才，是真险啊。臭小子，我们还是速速离开，自打进入桫椤林，就没有一件事情可以用常理解释的。老子虽有九条命，但还得省些用才好。”
他愣了一下，旋即发出嘲笑。“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族才自以为是。野人对野林的敬畏发自内心，从不敢掉以轻心。就算是伶俜山，我也不敢真说每一处都能闭眼摸着走。”
“行，老子就吓软了，你说现在怎么办？”田老头尝试站起来，背依着桫椤，环视一圈。“先前的桫椤林好像不长这模样。”
确实是如此！刚刚他已经趁着田老头休息的时间，将周围扫了一个彻底，发现此处已经不是他们进入古藤女族的那片桫椤林。只是古老的桫椤树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以至于乍然一看，还以为就在原地。
“这片林子外，好像就是悬崖。”他的目光转向横卧的那棵桫椤。“古藤老怪要将我们摔死，却没有想到力道差一点，我们才侥幸死里逃生。”
“看来梦还没醒啊。”田老头指出，“这个噩梦没完没了啊。”
梦？田老头的话令他惊愕，这一切怎么可能是个梦？
“你坐下在休息一会，我去前方看看，有没有出口。”他不认同老头的看法，毕竟经验老者也会老。对于暗夜钢军能守护长屏的传说，他越发质疑，竹鬼没有理由恐惧。
“站住。”田老头支着有气无力的双腿向他走来，看起来十分别扭。“臭小子，你这往前一走，只怕老子再见你，就得等阴曹地府重逢的一日。用你长霉斑的脑袋想想吧，如果一切都不是个梦，这林子可就不是寻常林子。古藤老怪是个老怪，而古藤女族就是一整个老妖婆窝啊。别忘了，还有个蛇后啊。”田老头压低了声音，摇头道，“老子刚刚喘了一口，可不想成了蛇后的午餐。”
抬头眺望，果然，巨伞之上，已有光线涌进来，照光亮的程度推测，的确到了午饭时间。
竟然从夜晚昏迷直至中午，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老祖母和他的交易正式作废！是她先言而无信，欺骗在先，藤女并没有随他离开，料想这一切她是知道的，故而那日听了他的愿望才会露出那般神情。该死的，他为自己轻信于人，深感懊恼。一张小脸挂在眼前，另一个担忧旋即浮现在脑海里，族长不会放过藤女。
深呼吸，他宣布：“我必须回去。”
往前走了一段，停下脚步，他望着田老头来回踱步，一言不发，丑脸沉得更黑。
只有喀嚓声时不时从脚底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老子看你脑袋不是长霉斑，而是长满绿毛，彻底活腻了。”田老头扭头，踱步来到他面前，瞪大双目，为他的愚蠢摇头。
他望着田老头没有回应，毕竟回去的确是活腻了才会做的傻事。
“回去必死无疑。烈火之刑啊，你听不懂什么意思吗？简言之就是把你我置入大火之中，像烤田鼠那样烤熟，烤得面目全非，直到骨头都烤成粉渣渣。姑且不说一窝子老妖精难对付，就算是野林之外的任何女人也够呛。她们的肠子本就细长，发起火来，就贴在一起，根本不会让你我有活命的机会。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小人，勿要惹恼女人。”
“我知道。”他说，“杏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个屁。臭小子，别告诉老子，你打算做个痴情的野人种。”田老头怒气冲冠，不停来回踱步，抬起的手臂张开了手掌又垂下。徒然变脸，冒出笑容，继续好言相劝。“女人到处都是，等你多经历几个，就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太较真。何况，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你还会遇见许多不同模样不同性格的女人，回去送死真的没有必要。只要走出这片桫椤林，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老子都帮你找来。老子拍胸膛保证，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保管臭小子的每个毛孔都爽得倒立。”
“我闯的祸必须负责。”从腰间掏出萤火石递给了田老头，他不敢直视老头眼底喷射的怒火。
这是出谷后，他头一次有了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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