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丰盛啊,老子今日出门没带千手。”田老头抱怨,上前将那黑色小脑袋踢飞。“臭小子,也没带口锅,真是怀念蛇羹的味道啊!阴城里早先有一户人家专擅于蛇羹,还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最后被博赫努一老婆给灭门了。从此,阴城就绝此一味。”
“它们指不定在盘算够不够分一口。”他没好气回答。“蛇羹?你还是抓紧你的裤裆吧。”
“休要长它之气灭自己威风。”田老头摸着胸口说,“下次别那么使劲,老子的胸口要碎了。”
“好。”他没好气答应,“死了,可不是我见死不救。”
“上面就是你说的那个空地吧。”田老头摸着鼻子,迅速转移话题,将注意力引往他们共同的敌人,扭头一问,“看样子,香囊恐怕有心无力了。”
香囊?原来小脑袋怕得是这个啊。背脊忍不住一阵阵发颤,此时野人之怒正毫无气势地蜷缩在大腿两旁。
可惜巴掌大小的布袋,如何抵抗头顶及四周的千军万马呢?
他可没有田老头乐观。毕竟这些没有骨、也没有四肢的小家伙诡异难缠,一条已经足以令人胆颤心惊。仿佛看见自己孤身屹立在苦寒极地,寒风侵入皮肤,直达头骨,并发阵阵刺痛。眼下,数不清的小家伙们就在他的头顶上织布一张。浑身早已如针猛扎至麻木发虚,冷汗如水从头到脚冲洗他的身体。
身旁老头的呼吸如热风刮过。“再这样熬下去,和求死有何区别?”田老头耐不住,出声打破了冰封。“臭小子,这是岩洞啊!”还没有等下一个字蹦出来,经验老者的脸色骤然一变,比刚才那窒息的脸还要惨白几分。
他微微颔首,老头终于看到他所注意的景象。
稀稠成粒的粪便布满了岩洞的四周,圆筒形的半透明皮膜就像是树子随便脱掉丢弃在地的袜子。新旧皆有,有些碎断,也有压扁或皱缩成团。他低头一看,左脚正踩在蛇蜕上,犹如干枯的条状树叶表皮抽皱且凹下,脚尖轻轻一碾,随即沙沙作响。
“老巢?”田老头极其缓慢地靠近他,不再喷射热气。“你想怎么干?”
“我听你的。”四个字齿缝间泄漏,这些家伙的耳朵甚是钝拙,可他还是担心它们在竖起来。
田老头看了他一眼,投以复杂的眼神。“老子也没主意,要不游回去吧。起码那地方还有出口,你看看头顶,根本分不出是岩层还是它们。还是别看了,那可不是苔藓,是蛇鳞。”
他似乎听到什么,清晰且明亮萦绕在耳!
“什么声音?”他问,鸣叫就像是在心口上游走的剑尖,不断地撩拨着他的意志。自然,野人是见过它们狼吞虎咽的蠢样,却也清楚它们的凶残。
“我们进入了它们的腹地,彻底被包围了。”田老头指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眼神望向地上的痕迹。“它从水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父子俩真是慷慨,竟然自动送上门给它们加大菜。臭小子,你真的确定此处位于那娘们的房子下方?这么多,那娘们怎么吃得下?又不能腌咸菜。”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了。
“祈祷吧,向真神忏悔吧!兴许,真神有顺风耳,可以听到你我的苦苦哀求,发挥神力助你我一臂之力,逃出蛇窝。”田老头摸着胸口默念起一大串他完全听不到的话。
他没有真神,自然不知道要和谁祈祷。
“一定有办法。老头,你要当菜是你的事情,别拽上我。我一定会活着离开。”破左耳宣誓,野人绝不会站着等着被啃。
“有办法啦?臭小子,快说!”
田老头挨得更近,鼻尖几乎摩挲着他的颧骨,而他没有力气推开。“没有。”他说,眼珠子快速转动起来,最后目光落在水面,难道还得再次濒临死亡?
“老子不干!”田老头拒绝。“老子已经淹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捡回半天老命。打死都不要再来一次。与其在水里无力反抗,不如在此处决一死战。”
“你听到了?”他再度提醒。
“什么?”
“它们的鸣叫声。”
“你脑子被水泡大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寻欢作乐的奏乐!”
“求偶配种!”田老头摇晃着脑袋,将耳朵里的水倒了出去,终于听见了。“他娘的,老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该死的老娘们,她养着这么多吃不了兜着走,迟早毒死她。想不到老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有臭小子陪着,死也不孤单可怜,值了!”
老头并不是轻易求死之人,只是眼前的处境确实让人毫无生意。
“要死你自己死,别算我。”破左耳发现自己已经可以驱使四肢里的力量。“你确定要寻死,我也不拦着你,只不过等我出去,喝遍荒极大陆的美酒,届时只能倒地一杯悼念你了。我可听老怪物说地下都是恶鬼丑鬼,估计那女鬼也好不到哪里去,等我美人在怀美酒在手,你可别后悔。”
“狼心狗肺的臭小子,有屁快放。”田老头一听果然来了精神,急忙附耳倾听。
他指着岩洞左侧问:“看见了吗?”
“什么?”
他确定淹死的人活过来之后,脑子眼神都不大不如从前。“有白光,看见了吗?”野人王相信自己的双眼,那一定是自然光,而不是任何物体发出。
进入这个岩洞前遇见的光,其实并不是光,而是水中东西发出的,只是看起来白亮亮的,他以为是出口。发光之物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
“这里的蛇看起来并不像全部都习惯在水里生活,必然有什么其他出口。”他道出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区别?”田老头的声音在颤抖。
他再蠢,也听出了经验老者的恐惧。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知道恐惧只会越发加重,这种经历他深有体会。
“活路。”他斩钉截铁地看着老头。“香囊会抵抗一阵子,只要不是太远的路,我们活着走出去的机会比水中大很多。老头你看,那光口没有什么蛇粪和蛇蜕。很显然,它们并不喜欢那光。”
“那是你见识少,老子可是见过蛇在太阳底下晒屁股。”田老头十分不以为然,却又道,“它们为什么不喜欢那光?”
“看看不就知道。”他建议,激将道,“暗夜岗军的经验老者,莫不是你怕了吧!”
“谁怕谁是懦夫!”田老头率先移动脚步,蹑手蹑脚朝光口靠近。
他扬起得逞之笑,随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那急切切的求偶鸣叫,仍在继续。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