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发出沉闷的笑声，许久之后才缓缓说：“你是什么怪物？”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只是乱发还遮住黑影的脸，他看不清楚长相。“我不是怪物，我是伶俜山的野人王破左耳。依我看你才是怪物，速速报上你的名字。”心知肚明，野人王的气势如终将燃尽的烛火，还略有残余而已。
黑影再度发出同样的笑声，沉默时间比上一次长久，然后朝他走了两步，才回答：“破左耳。”
“蠢货，那是我的名字，我在问你的名字。你是谁，叫什么名？”
“蠢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黑影冷笑，继续埋头朝他挺进。
黑影比想象中更为难缠，他掏出了腰间匕首，对着前方黑影发出警告：“你最好说实话，究竟为何逃命？”
收敛攻心怒火，耐心对阵，放弃与黑影胡搅蛮缠，然而黑影未必能如他所愿。无论如何，他都打算问清楚黑尸树鬼。至此，黑影也并非全然胡说八道，他的确对黑尸树鬼产生没由来的恐惧。
空气凝结如石块沉重，压在他胸膛下。
“蠢货，我就是你刚刚被黑尸树鬼摄住的魂，是在最后关头被那老头叫回来的。”黑影坚持靠近他，越是接近脚步就愈发沉重，每一步都像要连根拔起。
他朝黑影走去。
“蠢货，别动。”黑影骂道，“再走几步，我就要回到你身体里。”
旋即，匕首发出了熠熠银光，照射在黑影身上，竟然是一片虚无。他的脚趾头还在犹豫之际，第三只眼睛皱成褶子从眉头中间猛然冲出来，一下子就将眼前的黑影撞散。
“臭小子，到底进不进？”田老头扬声催促。
“走开！”他推开田老头，急切搜索黑影，然而却毫无踪迹，犹如一场幻觉。
“臭小子，又发疯！”田老头上前抓住他的左肩，“天都死黑了，你还想站着做梦啊，老子可不奉陪。你若是想要站在这里西北风，言语一声，老子就自个儿去找绣娘小仙女，省得浪费力气杵在这里做疯子。多站一会儿，老子骨头里的热气就多散走一部分。要是散完了，老子也就暴毙在这儿了。臭小子，人之所以能活着，全靠一口气运行周身。这口气是靠全身热气烘烤着，要是断了热气，老子的这口活命气也就枯竭了。”
顾不上老头的碎念，他挣脱老头双臂的桎梏，就着狭窄的光极目寻觅。
好一会儿后，“你有没有看见黑影？”他终于开口问。
“什么黑影白影，老子就只看见你的魂掉在地上，要不要帮你捡起来啊。”田老头弯腰做事，碎念道，“诶，刚刚明明有一个影子的，溜到哪里去了？”
接着，田老头右手握拳，竖起食指中指立在鼻尖前段，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所语。旋即，一跺脚，大声嚷叫道，“破左耳的魂魄速速归来。”
看老头煞有介事，他信以为真，只是不知道老头竟还会干巫婆之事。连忙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他摸着自己的身体好一会儿，才问：“其他呢？”要是人的魂魄散了去，必须找回来，一个完整的人，魂魄必然也是完整的。伶俜山各个野人部落也常举行招魂的仪式，他是野人，而老头来自人族，不同族的咒语能管用吗？
“还不够？”田老头呲牙回答，并收回了手势。“臭小子，不要以为你长大了，老子就不敢揍你。老子要当真有收魂的能耐，何须躲避暗夜钢军的追捕吗？当初往竹海里跳一跳念一念，将巡逻队的魂魄统统装进口袋里，往阴城博赫努一面前一送，指不定还能升个职，最不济也有顿美酒佳肴犒赏。何必和你站在这里吹冷风，你以为老子喜欢陪你吹冷风啊。”
他趔趄踱步，忍不住重复问：“关于黑尸树鬼，老头你知道多少？”
腐物在他们脚下发出尖叫，田老头抹了一把嘴，诧异反问“不是这黑尸树鬼究竟是什么个东西？臭小子，你当真打算在这过夜？老子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你到底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
“老头，你再仔细想想，黑尸树鬼，有没有印象？”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少，只好希望能从老头的脑袋里翻出点信息。
“你黑尸白尸都不如白饭白酒，臭小子，你刚刚说什么？”
田老头的脑子终于可以用了。“黑尸树鬼。”他深呼吸一口气，沉脸望着老头。“有印象吗？”
“黑尸树鬼？”田老头摸索胡须，不断地捻着，在他几乎要失去兴趣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惊呼，“可那不是故事里的玩意吗？”
“它们就站在这儿。”他指着每一棵向田老头正式介绍。“这树真会摄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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