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天穹之人,人人都是贵族大户啊?”田老头沉下气息,缓缓解释告诉他。“那是纸扎的人偶。还有一个故事,一条街上,有一家卖冥纸的店铺,老板贴出一联求对:上联曰:竹制纸糊,经不得风,见不得雨,鬼要。所有路过的文人无不是绞尽脑汁,竟无一人能对。后来,一卖夜壶的老人竟过,看了看,不假思索就对出下联:泥捏火烧,热不了茶,温不了酒,鸟用。你听听,多好的对联啊。老子那时候还小,也还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冥纸铺长什么模样。好奇心一起,立即就行动,费了一番劲,才在一窄巷子里找到最后一间店铺,进去参观了一会,除了人心里滋长的阴森,倒也没瞧出其他特别之处。不过人们为了安慰自己,确实用了很多办法纪念死去的人,其中不乏心虚之人。老话常说,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也不知道田老头从何处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许又是哪本破烂古书上的故事吧。“专门卖东西给死人?”他想起了酒肆,人族真是爱热闹。
“那可不是,刚才没听见吗,鸟用鬼要。”
“都卖什么?”他好奇,人族哪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野人没有纸,对于离世的亲人,最多就是好好按照族规安葬便是,其用意在于让死者灵魂安息。
“应有尽有。人族有什么,店铺里便有什么。自然,贵族大户所用的,也有量身定制,千奇百怪,也无可厚非。”
“人族就是爱折腾。”
“活着,就得信点什么,才能更好地活着,否则做人还有什么劲。”田老头突然扭头望着他,“你见过冥纸铺吗?”
确实不曾见过。“别看我!野人族可没有你们人族事多。”不过经这么一提醒,他倒是记得,野人各族对待死人,确实没有烧通行证一说。若是有通行证,那也是用来进城使用。若不是碍于无通行证可用,他早就进铁城了。下山多年,他都从小野人变成大野人,却连铁城长什么模样都还没有看上一眼。
可恨!他咬牙切齿,将愤怒咀嚼几番。要不是碍于通行证不得入城门,兴许现在他已经是勇士了。
“就连阴城也没有。眼下城里一些新风俗,还是博赫努一的婆娘一手打造的。都说入乡随俗,可她并不从流,为了能住得心安理得,陆续把娘家的大小事情也一并嫁了过来。”
“没人有意见?”他问。毕竟很多事情是不能轻易改变的,比如头发对勇士的意义。
田老头摇头,说道:“她是谁?博赫努一的婆娘啊,就算有意见,也不会有人说出口的。”
“若是白爷爷死了,我该做点什么?”悲伤袭来,他的鼻子酸溜溜的。野人并不傻,这么几年,世事多变,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想这么快把一切变成事实说出口。
“当然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啦,如果你知道白爷爷喜欢什么,就给他咯。”
“人族死后都有通行证?”
“这个,老子虽然博学,但是对荒极还尚未了若指掌。或许每个地方都有各自习俗,用不同的东西呈现,人死后都可换成通行证,通过鬼门关。否则无法解释这一切,除非除了人族以外,其他族,包括野人都统统死去别的地方。”
“老头你?”他记得老头以前对荒极了若指掌。
“可那大盗怎么会有通行证呢?”田老头还在苦苦思索。“不该啊,除非有人死了。就算通行证可以随便得到。还是没理由啊”
“老头!”他再度喊道。
“别吵,老子在思考!”
“老头,我们是不是死了?”他挠着脸颊。
“八成都是你嘴臭惹得祸。乌鸦嘴,整天张嘴闭嘴都是死死死的,你就不能想些美好的。”
“否则为什么有通行证?”他甚是费解。
“是啊,就算有通行证,应该先来鬼门关,而不是在阴间到处乱逛啊。到底哪里出了岔子?”田老头在自问自答中,“不应该啊,没遇见什么阴阳交界啊。”
“指不定就是你身上长的。”他套用了先前田老头的话。“本来我们应该按老怪物的计划,去往红房子取来东西就可直进铁城。如今,一事过了还有一事,且一件比一件诡异。现在好了,直接送进鬼门关。”
他闭眼祈祷,这一切若是梦,请尽快醒来啊。人最长能睡多久?算算时间,他怕自己醒时,才发现皮囊早已腐烂,骨头里长满了蛆蠕动着小身子,那岂不是真的成为野鬼?
“你是野人,整天到处撒欢满林乱跑,指不定是你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
“你们人族才不干净,野人天天泡温泉御寒,不知道多白净。”他反驳。
“那倒也是。牛扒皮真是愚蠢,竟不知道从山上引下一条温泉,也好让棚屋里的伙计浑身冻疮。”田老头突发感慨,不过稍纵即逝,立即回揪原来的话题。“臭小子,你是不是在哪里惹了不三不四的?太没道理了,你我无缘无故就在阴间里到处乱逛。总该有个什么机缘巧合吧!老子前前后后,把脑袋翻洗几遍,也想不起,究竟是哪茬子的事情。”
“不三不四的东西断不会来寻我,它们闻着味道就知道该往你身上长。”他戳着老头额前的第三只眼睛,歪着头问,“不会是你这儿作祟吧。打从那长屏出来,你就像被鬼附身似,脱胎换骨成另一个人。”
田老头立即打掉他的手指头,摇了几下脖子,活动僵硬的肩膀。“瞎说。这是老子自己扣出来的,又不是天生长的。”
那得多痒的冻疮啊!“不是你不是我,那只能是误打误撞。阴间的门还真随便,见鬼就开。”
“臭小子,这话可不能说。阴间既然存在,那阴间大帝也就存在,一切都存在,只是长相可能稍微有点不同。”
“稍微!”他抬起下巴对着田老头,手指鬼门外说,“这叫稍微?老头,你现在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可比你说故事强多了。”
“是稍微稍微多了一点。”田老头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忽地,一片红色若隐若现,摇曳在灰雾深处,而雾气正朝他们扑涌而来,就像群山巅峰处的云雾都坠入阴间。
“老头,这又是什么地方!”他想象前方花开遍地,尽是一片红艳夺目。“鬼门关后面竟然是花海?”他不禁咕哝。“还是火海?我可不想再被烧一次。”
一片寂静,无风附和。
两个长叹自右侧响起来,随后田老头幽声吟唱:
来到黄泉路,踏上奈何桥
又见忘川河,相聚望乡台。
颤刻三生石,一碗孟婆汤
前世未厮守,今生亦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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