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荒极大陆初元更为古老的时代,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老得只能活在时间的残篇断简中,成为寂寞的文字。
乍然见天之际,窥视这个秘密却是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尔后小屁孩长大,就变成了如今的田老头。
在时间之河中,曾经屹立着一个古老的帝国,与其余古国共同瓜分荒极大陆,这个帝国正是田老头的故乡黄金帝国。
然所谓黄金帝国并非指人族划定的疆土,而是以狂沙之息为信仰的许多小国,凝聚成了一个泱泱大国。黄金帝国不以沙子多而闻名,却因西域的一个小国而命名。这个小国自诩是太阳的仆人,世世代代负责看守太阳之神遗落在凡间的光辉。光辉于尽,落地化成黄金。小国百姓都对此深信不疑,并代代相传。
如今,这个小国早已追随风的脚步溃散成沙,深深地埋入了沙漠之中,徒留一个美丽的传说。然而,人们仍旧相信这个美丽传说是真实存在的一段历史,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那是平常的一日。
平静如蓝绸的海环绕着小国,七扇城门同时打开,骁勇善战的七支护卫队从王宫出发,照常穿过人声鼎沸的集市,分别出了七门。士兵们骑着健壮的骆驼,有序前往沙海。火烈鸟旗帜飘在最前,每支队伍配给一连子骆驼,每一连子最后的一只骆驼佩戴一只铃铛。
不一会儿,湖畔旁,小队伍已汇集成一大队。七个大小一致的铃铛在骆驼的脖子下已齐齐奏响,听来像极了这个国家的古谣。所有铃铛乃用黄铜铸造,能在茫茫沙漠之中,发出清脆响亮的叮铃声。
待到这一百一十九人的队伍满载而归小国时,老百姓便能听见从沙漠里发出的特有声音:叮呤咚哒叮呤咚哒
故事嘎然而止。寂静如茧,将每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好似身在母亲腹中格外安宁。
谁也懒得发出声响,生怕打散了刚刚的故事余韵,毕竟睁开眼睛就要面对浓郁欲滴的眼颜色。谁也没有这个勇气,尽管谁都知道该来迟早会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可倘若能躲得了一时清闲,就必须争分夺秒。
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谁站了起来来回转悠,他舍不得睁开眼睛,却担心有意外。睁开眼睛后,立即望着田老头,见老头翘着二郎腿,便知无碍,目光再一转,便见了大块头在思考。
“荒极大陆,”大块头边踱步边咀嚼着这八个字。“黄金帝国?”
每个人都还陷在黄金帝国的美丽传说中,仿佛渺远之处里真有一座金灿灿的城市耸立在世,时刻准备闪瞎人们的眼睛,只是被无人发现。
田老头锊着半指长炸在下巴处的胡须,摇头道:“老子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或许是为了纪念先人,黄金帝国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而美丽传说就埋葬在那片沙海里天荒地老。不过谁知道呢,每个国家都为自己的存在而写下无数被风魔抓走的故事,何况一个小国。再经过没牙老奶奶的口,唱了一代又一代,能剩下几个字是真实的。”
“那这荒极大陆究竟在哪?”大块头抬起眼皮,五官越发谦虚,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你没去过荒极?”他望着大块头,轻蹙眉头。“我以为天地之间没有你不曾到过的地方。”
笑容转移,落在第三只眼睛上。“别打岔。老呆头鹅,继续说说你的故乡。”大块头难得有兴致。“反正闲着也无聊,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跑掉。”
“没啥稀奇的,真没啥稀奇。”田老头摇头,见大块头皱起眉头,随即补充道。“不过,古书里所记载的黄金帝国,那传说听起来倒是像那么一回事,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老子没见过,但举国上下皆知,就连无知孩童都做着寻到宝藏,有朝一日好拥国成王的美梦。若不是儿时没事干,老子断然也不会在一本书上偶然收获一小段。或许真有一个黄金帝国存在过,古老的荒极大陆那可是一片处女地,且但凡能发出金光的东西都能引得人们热血沸腾,不惜一切代价前仆后继。”
“那如何能住人?”侍童翻身,皱起眉头,随即评价。“你的故乡一定没有贼,否则岂不是夜夜无眠,要不然早上睁开眼睛,指不定发现屋顶就搬走了。”
被侍童这么一说,他赶紧闭上眼睛,仿佛会被金光刺伤。
“黄金总是令男人疯狂。”大块头点头附和,“就和女人一样,充满了魔力。”
田老头恢复了一些体力,坐起身子,丑脸朝着无知的前方,沉声感概:“多少白骨都填不满沙漠的孤寂。”
“黄金有何稀罕!”侍童不敢苟同,直直摇头,“纯黄金只是金属,若是不做容器饰品之用,便是无用之物。”
“想不到你才是小人高见啊。”田老头评价,转移到稚嫩脸庞上的眼神极其复杂。
“你才是小人。”侍童反唇相讥,全然不体会目不转睛的注视。
“老呆头鹅,侍童可不是孩子。”大块头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在某些方面,他才是经验老者,比如贪婪,他就胜过你我。”
伫立在一旁的听众忍不住插嘴,“你还不是对银币执迷。”他直勾勾地望着稚气的五官。“贪婪之人都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亮如火心。”他又想了皮革店里特有的那张脸,顿时五味杂陈。
“不一样好不好,”侍童撅起嘴,“纯金属,不过是废物,要是作为容器,我自然是喜欢的。”
又是这两个字,明明听得懂看得懂写得出,偏偏陌生,宛若一个雾霭林的名字就叫这两字。“容器?”他忍着痛楚,无知再一次给了他一拳,尊严不允许他的表情失去控制,只是皱了一下子鼻头。素为容器就是用来盛放东西之用,可是大块头和侍童的意思是用来装别的。
天真的眼珠子在他们三人脸盘上滴溜一圈。“就和碗啊酒壶一样道理啊,”侍童扫了一眼三人,眼珠子迅速转动,随即眼皮撑到眼眶外,凸出眼珠子,扬声诧异道,“你们不会不知道银币是干嘛用的吧?”
“臭小子,”田老头一个巴掌盖在他肩膀上。“你这个脑子啊就是个筛子,什么从这儿过都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不就是装东西的。”他被迫藏拙,满腹困惑待解,刚张嘴却被经验老者炙热的目光给烧成灰烬。
话题倏然扭转,“还是说说你的老家吧。”大块头面露痴迷,眼神发亮。“荒极大陆?黄金古国?那究竟是个什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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