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闲停下动作,抬头思索片刻,点头道:“是的。”
“你杀的?”陈靖柳认真望着面前青年,眼中意味深长。
赵闲有些莫名其妙,摇头道:“岳世子动的手,我本想将沈公子带回来,延续天梭城的商道,只是还没动手,他就死在了岳进余的枪下,拦不住。”
陈靖难脸色平静,质问道:“不能杀还是不相杀?或者是怕我心怀仇恨,不想亲自动手,所以没阻拦?”
赵闲以为她怪罪自己,坦然道:“想杀,但不能杀,留下沈家直系的血脉,至少还能和天梭城搭上线。再者我只有三境,即便拼命也很难杀沈武伦。你若要怪罪我,我认,但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陈靖柳望着面前的青年,良久没有说话,看不出是失落还是释然。
“天梭城一直与沈凌山书信来往。”
陈靖柳平复了心绪,认真道:“沈凌山从不透露,即便是沈武伦也知道甚少,我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天梭城那边认的不是沈家的血脉,而是别的东西,我可以肯定。”
赵闲愣了愣,随即转头问到:“天梭城认的是什么?”
陈靖柳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每次商队出发都会列好单子交给沈凌山,沈凌山会独自去书房封装成一封信,曾经有不听话的管事偷偷拆开了信,被烈火焚身烧成灰烬。听回来的商队说,天梭城那边只会给单子上有的东西,其他的即便是花费重金也不售卖。”
赵闲微微点头,沈家应当掌握着某样信物,比如印章之类,天梭城那边只认信物不认人。
这么一想,赵闲便觉得事情有些难办,没有信物,即便把沈家全留下也没什么用。
不过若真是如此,沈武伦的死到是无足轻重,岳进余也不会因此受到太重的责罚。
赵闲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知道了也没啥用,最多告诉朝廷让他们去想办法。
他把凉了一些的粥,再次递到了陈靖柳嘴边。
陈精柳没有再扭捏,张嘴喝了一口。
她眼睛始终望向别处,因为分神还被呛了一下,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赵闲取了枕头垫在她脑后,将薄被朝上拉了拉,这才喂的轻松些。
陈靖柳脸上的绯色已经没法掩饰,依旧故作镇定眼神平静,只是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遭逢大难身体虚弱,吃不了太多便饱了。
见面前的青年,如同喂猪似的一直往嘴里塞,陈靖柳从感动变成了犹豫,又从犹豫变成了懊恼。
只是张嘴便被喂了一勺粥,她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想偏头躲避,外面忽然传来的鼓点声,有远机近,从镇东关一直延续到东华城。
这不是报时的鼓点,赵闲觉得奇怪,望向窗外。
陈清秋在屋檐下站起了身,身形笔直面容肃穆。
“战鼓。”
陈靖柳终于躲过了那只魔爪,撑着间隙开口道:“战前鼓舞士气,朝廷准备出关退敌了。”
赵闲皱了皱眉,这和殿中的议论大相径庭,难不成出了差错?
念及此处,赵闲放下了粥碗,起身往门口走去。
“别去战场。”
陈靖柳急声开口,见赵闲投来疑惑的目光,她轻声道:“黑羽卫职责是监察境内修士,你当留守后方,防止有修士乘虚而入。战场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赵闲闻言轻笑,摇头道:“我去战场做甚,只是去城中看看,不用担心。”
陈靖柳眼神动了动,轻声道:“我没担心。”
只是在望向门口时,青年早已没了身影。
东城,巍峨宫门之前,两排官兵面容严肃镇守着皇城。
小雨淅淅沥沥,从官兵的铠甲滴落,在白玉石砖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皇城外,便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衔龙长街,行人因为战鼓的响起都回到了家中。
长街可容十车并行,此时却显得十分空旷,只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跪在宫门之前。
天色以黑,城墙上宫灯摇曳。
沈雨嘴唇微微颤抖,眸子里显出宫灯的倒影,水雾朦胧。
从开始的硬闯,到哭的声嘶力竭,在但现在的沉默不言。
无人回应,进出宫城的太监侍卫,已经曾经称之为叔伯的朝廷大员,都是视而不见的从身旁走过。
即便哀求向离阳宫抵一句话,也都是充耳不闻快步走开。
一夜之间,整个东华城把她忘了,父母、兄长也把她忘了。
从小到大,她从未这般孤独过,向找个了哭一场。
但那个视作亲姐姐的了,似乎也把她忘了。
泪水滚落脸颊,沈雨抿了抿嘴,透出几分少有的倔强,挺直身子跪在宫城门口,可是泪水却止不住。
宫城外的街角,一栋楼阁的屋檐下。
赵闲撑着油纸伞,看着满天雨幕和雨中的女子。
下雨天,本来让他心情安定,此刻却再难安宁下来。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父母抛弃兄弟离心,来自亲人的背叛,想来是时间最哀最苦,却又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仇可报,恨可消,她最爱记仇,可这个仇她却记不了,因为那是她的爹娘兄弟。
赵闲摇头轻叹,转身离开的街道。
愿世间花好月圆终究是个愿景,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哪能事事顺心。
皇城外,沈雨这一跪,便是两天。
两天里,东华城内外发生了很多事。
岳进余回到了平阳王府,没有受伤但疲惫不堪,显然没有追上计划周全的沈凌山。
在他回来的当天,左相凌守英便以下令以通敌叛国大罪查封沈府,缉拿了沈家上下百余口人,即可发往龙涧山为永世为苦役。
龙离公主一直在镇东关,对此没有传回一句话。
沈雨依旧跪在皇城外,哪怕沈家上下被押上求车,在秋雨中出了东华。
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即便以前对她视弱仇寇的富家子弟,也只在远处看着笑话。
沈雨从最开始期盼,变成了现在的心灰意冷,无助的望着宫门,只希望能在看那个人一眼。
一眼就好,哪怕把她骂一顿打一顿,只要不在这样置之不理,视作无物。
可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把她忘了。
此次此刻,也只有自幼养大的肥猫,还不舍的守在身旁扯着她的裙角。
或许也是在提醒这主人:雨大,该走了!
可这个天下,她又能去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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