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又不是野人，自然是有家有根，指不定还子女成群，你怎么知道老子的相好们没有偷偷留下种子。”田老头一边假以抽噎一边拽着他奔向石台，语调立即转头。“诶，听说那孟婆还是个美女呢。”
果不其然！“你居然连个老婆婆都不放过。”他边走边摇头。“难怪荒极大陆容不下你。”
“她叫孟婆，又没说一定是个老太婆。”田老头加快脚步。“你就当真不好奇？”
“好奇什么，女人又不是没有见过。难道她还能雌雄同体，集一切厉害于一身不成？”他不屑道，所谓阴间地府教他失望，先前总以为是无比奇幻的世界。那些故事太擅长添油加醋，大抵留下两份真，便都是诚恳的。“若是每个人都非得有个死法不可，那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真假？说来听听。”田老头瞪大眼睛，兴趣盎然。
“你要是必死无疑，一定是死在女人堆里。”他直断。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臭小子真是毫无情趣可言，女人才不喜欢木头石头。野人王小心将来落个鳏寡孤独。像你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啊，死后也是惹人嫌弃，不若自己苟活个天长地久，少让别人不欢心。”
“彼此彼此，祝你好运。”
“老子现在还没活够，等活够了，再继续活个够本。”
“好像你的命是那破酒壶里的烂酒，喝完了就能重新装上。”
“有何不可？”
“荒极大陆容不下你，是应该的。”他已懒得翻白眼。
嘴仗中，两人一阵飞奔，转入小径，蜿蜒向下，石台在前。
两人立于石台，各自转头检查。“臭小子，望乡台，这就是了。”田老头像个孩子一样叫嚷起来。
一前一后上了望乡台，登高眺望，两人旋即置身异界。触目所及皆荒芜，一片浩瀚沙海寸草不生，茫茫不知身在何方。然而，这并不是他先前所幻想的，充满了勇士和决斗台。或许，真被老头说中了，是他眼光狭隘，格局太小所致。
遽然，一阵黄沙漫天飞舞，炙热扑面而来，钻入喉咙，令人干咳。
转眼，黄沙已将他们卷入沙阵中，风似逃亡者叫得凄厉，犹如锋利石块刮着心瓣。好奇心作祟，他打开左眼缝隙。远远瞥见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影，正蹒跚行走在黄色天地间，据身形轮廓，可辨出那应该是个迷路的年迈老人。
暗忖如何之际，沙阵已将野人王移至人影近旁。他定睛一望，适才那人却是一个年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与他下山时候一般模样。狂风如鞭子抽打，男孩边行路边摇摇晃晃，无任何可攀附之物，随即一头砸落而下，眨眼已埋葬在黄沙下，不见衣角。
待他换右眼窥视时，男孩正挣扎着爬起。
霎那一身沙如水流泄，还未见到男孩全身，狂沙却再度将男孩卷至半空中，然后狠狠从高处摔下。恰好砸落在野人王脚下，他弯身伸手一阵猛抓，手心里空无一物，就连一粒沙子都未触及。转头还未开口，丑脸上的异样表情立即将他涌到齿缝的疑惑吞下喉咙。老头一脸耸立起不安，晃着说不出的诡异，是经验老者从未有过的表情。
狂沙，契而不舍地追向远处的丛林。
凄厉声骤然停歇，四周静谧骇人，男孩一边站稳一边不断地吐出的沙子，随即，便迈开步伐向前。他追随男孩目光眺望，原来男孩契而不舍所向的是远处的一片茂密丛林。黄沙迷眼，先前全然不觉的昏黄的世界里也有绿色。
“黄金帝国。”田老头说。
“你家？”他闻言愕然。“怎么可能？我们身在野林中。”
“望乡台。”田老头提醒他。
“不会是你儿子吧？”他想起了望乡台的传说，顿时一身鸡皮疙瘩，这男孩和老头定然有某种关系。
田老头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攥紧的拳头摩擦在大腿边。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似乎在防范什么？他看清楚了这张脸，耳边传来老头喉头里干涸的吞咽声，仿佛那男孩不是个孩子，而是恐怖的巨兽或魔鬼。
过了一会儿，田老头主动打破了沉默，白了他一眼，说：“随便一个孩子都是老子的种，老子岂不是个天下第一爹。”
“那他是谁？”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脸，应该是老子小时候的。”
他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老头，又看看还在沙地上奔跑的男孩，无法将两张脸重叠。“他比你好看，你认不出得自己小时候？”老头的话说得诡异，他一时也不明白诡异在何处？
“人老了，脑子不使了，等你老了，指不定连你现在的模样都记不得。”田老头说。
他摆明不信。“借口。”
“你可以无知，老子就不能记忆不好？”
“这是两件事情。”
“是人都有缺点，臭小子别老抓着别人的缺点不依不饶，要不是有这点残缺，老子简直完美，诸神都得嫉妒。”
“真是你小时候？”他看着丑脸，除了面盘轮廓相似之外，没有一点雷同之处，但人脸大致都一个形状，或许男孩和老人之间隔着一个陌生男人吧。“你没事跑沙地里做什么？”
“臭小子，这就是黄金帝国，老子的家乡，美吧？”田老头沉声而答，“传说黄金帝国所见之物，沙粒皆粒粒是金子，故而取名黄金帝国。”
“人族都喜欢自欺欺人，否则怎么分辨不出沙子和金子。老头，你这是要去哪？”他看着小男孩依旧在向前跑。
“逃命吧。”田老头皱着眉头。“老子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你忘得真干净。”他瞅了一眼丑脸，并无遮掩的痕迹。
“一些破烂事，记起来腌咸菜啊。”
“你的确腌得够久了。”
“臭小子，你以为你是香囊啊。”
黄沙匿去，眼前换上一幕，天寒地冻中一个刺身裸体的婴孩正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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